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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追忆百年

秦霜强忍着脑海不断袭来的强烈的晕眩感,低头仔细看着夕夜的脸,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记忆之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可是那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又不似作伪。

秦霜一时有些茫然。

在她醒来时,便看见夕夜静静的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自己身上的伤势明显的经过处理了,左臂徒自有包扎的布条,后背也有麻痒之感袭来——那是血肉新生引起的感觉。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峨眉山上?自己明明不记得正道各派中有过这么一个人……可若不是正道中人,为何又会救她呢?

秦霜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夕夜在昏迷中,仿佛又回到了百年之前……

夕夜自小出生在峨眉。是的,他就是夕一的儿子。然而自幼开始,他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印象——师祖说,他的父母,死在了魔道之人的手中。

没有父母本来也没什么,他还有师祖、师父,六师叔,以及大师兄的疼爱照顾。没有父母,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他懂事开始,他开始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不一样的。所有的峨眉弟子,甚至包括其他二代弟子,看他的眼光都是不同的——那种眼光,那种‘不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没人跟他一起玩,没人仙禽鸟兽敢靠近他。修行华光知微境,甚至没有一个长老愿意教导他——那段时间,师父跟师祖经常外出,常常数月不归。大师兄又忙于处理天峰事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外出历练的二师兄怀藏归来。

教导他的重任,便自此开始落在了怀藏的身上。

怀藏师兄……

那是夕夜第一次从心底里认同一个人,仰慕他,依赖他,视他为榜样。可能是因为两人年龄较近,彼此的想法念头也比较接近。师祖他们虽然也照顾自己,但他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相处在了一起。怀藏师兄天资卓绝,待人宽厚,甚得各位长辈的器重和诸位师弟妹的仰慕。连带的,有几个年幼的师弟妹开始愿意跟他们一起玩了……

短暂的快乐,让他错误的以为,所有的悲伤与苦难已经离他而去,就算不能修行,就算大家依然排斥他,能平静的生活在天峰,平淡安然的度过这一生,也是好的——直到一天,他发现四师叔看着他的目光中,蕴含的杀意……

所有的转折变化,所有在之后整整影响了一百年的前事起因,都从天山弟子来访峨眉那天开始了……

天山,秦霜……秦霜!

夕夜豁然醒来!

秦霜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梦魇与现实的交汇制造了一种不真实的幻觉,夕夜与秦霜四目相对,一时恍如梦中。

“你醒啦?”秦霜清脆的声音最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谢谢你救了我!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为什么在纯阳殿没见过你?”

“我……”夕夜看着秦霜纯净的双眼,心中忽然一阵酸涩,联想到自己这百年的经历,却又不由得自惭形秽,不堪的撇过了脸去,“我……无门无派。听说峨眉要举行百年论道大会,就来看看。”

“哦……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不过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师姐了,她们一定很担心我,你能跟我一起去么?”秦霜的双眼中满含着期待之意。

夕夜眼眶一红,一个“好”字就卡在了喉咙里,差点说出口来,“不……我还有事,我们……就此别过吧。”

“这样啊……”秦霜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却强颜欢笑了一下,“那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么?”

你叫什么名字?

夕夜精神一阵恍惚。

你叫什么名字呀?

百年之前,也是这个人,却比之更稚嫩的脸,背着双手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夕夜。

夕夜在心里默默的回答,深深的看了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牢牢地刻在脑海中一样,然后转身离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再见。

希望,再也不会相见……

林若水和方怀玉找到秦霜的时候,她正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山道,一脸的茫然。

“师妹!”林若水惊喜的喊了一声,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上前紧紧地抱住秦霜,林若水一脸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伤到哪里?”“师姐,我没事。”秦霜平静的回答道——这种平静,让林若水心里猛然一紧,“师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我真的没事,”秦霜说完这句话,突然顿了一下,眼神有一阵的飘忽,无意识般空洞的说道,“夕师兄,我真的没有受伤啦,你不要告诉怀藏师兄好不好?”那声音、神态,恍若纯稚娇憨的少女。

林若水和方怀玉齐齐色变!异口同声的喊道:“你刚才说的是,夕师兄(怀藏师兄)?”

秦霜浑身一震,随即茫然地看着两人一眼,突然晕了过去!

“师妹!”林若水抢上一步,急急扶住了她,秦霜的头靠在林若水的肩头,一动不动。有闪烁的光芒,不断在她额头亮起!

“师妹?师妹!师妹你醒醒!你怎么啦?”

“林师姐,你快带秦师姐回一线天去!我去找苏师姐!”方怀玉断然说道,不等林若水回答,他已经急急对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对林若水的连连呼喊置若罔闻!

在哪里,在哪里?秦霜既然说出了那句话,就证明夕夜一定出现在了峨眉山上。而且,从秦霜的话中不难判断出,夕夜跟怀藏是熟识的!

在哪里?在哪里!

方怀玉陡然仰头咆哮一声,状若癫狂!

苦苦追查了一百年,没有丝毫头绪的旧事,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线索,怎能不让他疯狂!

上天入地,也要找他出来!

方怀玉猛然止住了咆哮,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为坚定!他猛然一抬手,一面镜子状的法宝已经祭了出来。那法宝中间一团明亮的光镜白亮异常,周围有八卦的符号闪现,不断在空中旋转着。“阴阳镜!”方怀玉大喝一声,手执白虹仙剑,高举过顶!周围的世界开始褪色,一片黑白之色仿佛画幕遮盖了整个天地,仿佛一副泼墨山水画。周围墨般的一片漆黑,只有方怀玉手中的白虹仙剑越来越亮,逐渐笼罩了整片天地……

天下皆黑,唯我独白!

“找到了!”方怀玉低喝一声,身剑合一冲着碧潭的方向直直飞去!

一个黑衣身影出现在方怀玉的前方,正是夕夜!

夕夜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方怀玉,眼中有森寒的杀意浮现。方怀玉却仿佛感受不到夕夜身上的杀机一般,只是急急的问道:“你,是不是夕夜?”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期盼和恐惧——期盼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惧知道真相后,自己却无法接受……

夕夜瞳孔微缩,看着方怀玉英俊焦急的脸,心中的杀机更强烈了,“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原来,你真的是夕夜……”方怀玉仿佛陡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在了一旁的石壁上,“我,是怀藏的弟弟……”

怀藏!

夕夜全身剧震,失声喊道:“不可能!怀藏师兄的弟弟,早就死在了魔教的手中!”

听到这句话,方怀玉突然泪如雨下,激动的叫喊着:“我没死,我没死!那一年,哥哥看着我被修罗宗的人扔下悬崖,可是我没死!等我上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哥哥的踪影,我找了他好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你……真的是怀藏师兄的弟弟?”

“你看!”方怀玉猛然从怀中拉住一条项链来——一根泛黄的草绳,上面串着一颗雪白的狼牙,“你看!同样的项链,哥哥也有一条!”夕夜看着方怀玉脖子上简陋的狼牙项链,一直怔住了。

是的,怀藏师兄的脖子上,也有着这样的一条项链,从不离身……

怀藏师兄……的弟弟。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苦苦追寻着怀藏师兄存在过的痕迹。只是可惜……

“怀藏师兄,已经死了一百年了……”夕夜轻轻的,忧伤的说道。

“我知道,”方怀玉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目光慢慢变得冰冷,“我在后山,见过他的衣冠冢,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棺材里埋葬的,是他的衣服和那条狼牙项链。”

夕夜猛然变了脸色,瞳孔如针般收缩,“你……挖开过他的坟墓?”

“是的,”方怀玉坦然承认,“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想问问你,”方怀玉脸上有骇人的杀气一闪而过!

“我哥哥……是不是死在秦霜的手中?”

夕夜震惊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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