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掩盖着穆然的颤抖着的恐惧和深不见底的悲伤。终于,她稍稍抬凌乱的头来,抬起左手,看看黑色的手表上刺眼的荧光指针。
“十点半了。回去吧。”
连穆然自己也分不清这声音从何而来。或许是从渗着血的唇间,或许是脑海,或许是混乱着的心跳。
穆然倚着冰凉的朱红色的墙,她用右手向后扶着墙,左手支撑着僵硬的左腿,艰难地缓身起来。
但她却不能站起来,她弓着腰,用屁股抵着墙,双手按住酸疼酥麻的两条腿,低垂着头,泪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打在了红色长裙的裙摆上,于是,红裙变得湿润了,红得如鲜血般浓烈刺鼻。我想,那一定不是因为双腿充血麻木胀疼的缘故。
她照着刚才的姿势僵持了几分钟,这才轻轻动着腿,以一毫米的运动弧。每动一次,麻胀感便从每个细胞无限地扩散开来。穆然默默忍受着。
终究,她握紧了双手,无情地打向两条腿。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五拳,六拳……不知道多少拳后,她终于“满足”了。她的泪水在拳头停下的同时,竟也戛然而止了。她终于直起身来,依旧靠着冰凉厚重的墙,遥望着黑而闪亮的天空,沉默着。
从始至终,她竟只是默默的流泪而已。我以为她或许会哭得声嘶力竭,然而,她没有。或许是因为她比我想象的坚强。风依旧在整个校园,整个天际嘶吼着。
“赶紧报警抓他!明天他就回国了,得赶紧啊!”
我自以为是地替她着急。
“11点了。回吧。”
她再一次抬起左手,确认了时间,告诉自己,尽管不想,但终究还是得回去的。
于是,她无力地捋了捋散乱的长发,理了理皱巴巴的红色长裙。最后,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小包纸巾,试图擦掉哭过的证据。
待一切掩饰工作都结束后,她的身躯终于不情愿地离开那唯一的依靠——怎么也捂不热的墙。拖着无感的身躯,一点点往宿舍的方向,下体传来的刺痛提醒着自己,她还活着。
“对!回去找朋友一起去报警抓他!”
我又自以为是地替她做了决定。
风一次又一次撕扯着她的长发,终于又归于凌乱了,她却不像往常那样急于整理。
终于,她从黑暗的角落走到了昏黄的校园大道上。也多亏了多事的风和昏黄的路灯,我今夜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庞。煞白的一张脸,煞白的脖颈,没了一丝往日的红润和生气。黑而大的眼珠,像地狱一般黑暗空洞,如同死去一般悲伤,只要多看一眼,你便也会被吸入那无休止的黑暗和绝望中。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害怕了,可能有些许内疚,我不敢再去看她的脸庞。我再一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任由她飘荡在那无人的路上迷失陷落。
“看来,她是不会报警的。”
我又一次自以为是地揣测着她的意志。后来我知道了,今夜唯有这一次,这一次真的不同,我终于对了。
将视线匆忙地从穆然身上挪开后,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我看了看我的同类们,他们也都是一脸慌张,面面相觑,嘴里嘀咕着些我听不清的话语。我的嘴里竟划过了一个冷笑,短而悲凉。
对!我就是那众多的冷血的旁观者之一,一直旁观着她的痛苦。不是找借口,我真的是想帮忙的,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毕竟我只是这浩如烟海的繁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颗,我除了抱歉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些树,那些建筑物,草地后的那座山,其它星星……他们也都旁观着,他们不也一样只是看着吗?他们中的某些,甚至连丝毫内疚都没有,有的甚至当作喜剧一样嘲笑着。你要知道,无论对谁,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很抱歉,我不能做什么,除了永远的旁观,存在于那遥远而清晰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