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大惊失色,不住的磕头,口中只重复着“皇上饶命!娘娘饶命!”不一会,额头便磕破了,印出血来。
玄烨幽深的眸中平静无波,淡淡的望着后殿的方向并不说话。
珍儿一咬牙,使尽全力推开拉住她的手,扯下腰间的荷包,低声道:“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人微言轻,如今更是百口莫辩。只是奴婢虽然冤枉,但娘娘早产确是奴婢侍奉不力。珍儿有幸跟随娘娘多年,不能报答娘娘的大恩,如今娘娘又遭人陷害,奴婢…奴婢为有一死!”说罢,猛吸一口气,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绣花针一口吞了下去。
众人哪里见过活人吞针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大胆!”佟贵妃也吃了一惊,只觉得像是被人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不由得冷笑一声,“永寿宫岂容你放肆!”
玄烨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忙躬身上前,低声道:“太医们已经在廊下候着了,万岁爷,这奴才``````恐怕会污了万岁爷和各位娘娘的眼``````”见皇上不说话,忙吩咐人将珍儿抬了下去。
珍儿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着,五官因疼痛扭曲的十分诡异吓人,巴掌大的小脸灿白如雪,可嘴角却不停地涌出点点的血迹,像极了宫后苑里盛开的朵朵红梅,一簇簇的猩红妖冶,煞是刺目。
玄烨眼眸深沉,神色不辨,“保不住她的命,你这院使也不必做了。”
孙之鼎心中打了个突,不由得脊背发凉,领了命,随着珍儿一同退了出去。
静婉揪着一颗心,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地上云纹样的地毯。
铜漏声声声像是打在人心上。
太医们围着珍儿一筹莫展,孙之鼎不停地擦拭着额间涔涔流下的冷汗,最终皱着眉摇头叹息,心道自己这院使位置算是保不住了,只怕还要连累了太医院,而孙家世代的名声也要为自己所累了。
此时的珍儿,已是满脸灰败之色,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静婉心中犹疑了良久,方侧过头低低的在季秋意耳边吩咐了几句。
季秋意一愣,忍不住又看了静婉一眼,见她只是耷拉着眼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话,垂下眼帘,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退到了廊下。
天阴沉沉的,已到了酉时末,回廊外已经上了灯,廊下太医们正乱作一团,隐隐有争执和叹息的声音传过来,季秋意咬了咬唇,靠在阴影里,趁乱冲着正愁眉苦脸的孙之鼎比了个手势,孙之鼎早已心焦的六神无主,看到季秋意冲他比了个手势,认出她正是宁嫔身边的姑姑,还以为是看错了,在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阴影,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又暗自思索了一番,犹豫的看了一下周围,见众人的注意全在那个婢子身上,便抬腿走了过去也隐在了阴影中。
季秋意低低的在孙之鼎耳畔耳语了一番。
只见孙之鼎在听到的那一刻身体微微一震,思量了一番,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由得又重新打量了季秋意一番,心知耽误不得,只抱了抱拳,便匆匆回到被众人围着的珍儿身边,低声吩咐了随行小太监双喜两句,再抬头,哪里还看得见季秋意的影子。
“孙大人,这宫婢是否``````”众人瞧着珍儿此时已不再挣扎,躺在地上只有双腿还微微抽动,嘴张的如碗口般大,担心她死在永寿宫不吉利,忍不住出声提醒。
孙之鼎只是仍皱眉不语,只是眼中已无方才的焦灼之色,镇定的接过双喜拿过来的荷包,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从锦囊里掏出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的如枣核大小的磁石。
有眼尖的太医发现磁石中间竟然钻了孔洞,并牢牢的捆绑了几根长丝线。
这是要做什么?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
一会功夫,只见御膳房的小六子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递到双喜手中。
孙之鼎娴熟的吩咐下去,只见双喜微微抬起了珍儿的头,他便把那一碗东西灌入她口中,又吩咐一旁的黄院判拿了那奇特的磁石放入珍儿口中就着水顺送了下去。同时手腕翻动,又在人中、合谷、商丘、经渠等穴位施以银针。
不过多时,再拿出磁石时,上面已吸满了绣花针,一根根甚是狰狞。
黄院判满脸恍然,看向孙之鼎的目光既钦佩又惭愧,手中却不敢停,反复吸了几次确定无物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众人刚刚长出一口气之时,灸在穴位上的银针却黑了半截。
孙之鼎一惊,忙一面按压催吐的穴位命人狠命的往珍儿口里送温水,一面吩咐双喜去取了雷腾甘草金银花熬制的甘露。
廊上的太医们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珍儿微弱的咳嗽声。
忽然“哇”一口血水从珍儿的口中喷出,溅了众人一身。
看着珍儿悠然转醒,众人悬着的心方敢堪堪放下。
梁九功正要出来问,却见孙太医走了进来,看他脸上并无异色,不由得心里放下一半,忙领了他御前复命去了。
孙之鼎走到玄烨近前,跪下磕了个头方道:“回禀万岁,那侍婢现已无大碍,但有件事微臣不敢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