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回过神来,见温僖贵妃那翡翠撒花洋绉裙下绽开了一朵朵血莲般刺目的血印子,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桌边的杯盏,跌坐在地上。
温僖贵妃手中紧紧攥着那枝碧玉簪,脸上已是毫无血色,额上的汗珠一滴滴顺着颊边淌下来,看着宁嫔的神色忽而变得深邃犀利。
静婉心中又是一惊,只觉得像是落入了一片压抑与黑暗之中,隐隐透不过去来,令人觉得可怕又惊悸。
温僖贵妃娇叱一声:“没用的东西!愣着做什么!”
惠妃和慎贵人这才双双缓过神来,急急的扶了荣妃去喊人。
温僖贵妃平日里与妃嫔们闲话的时候本不喜欢侍女在侧,惠妃三人一走,就只剩下静婉与她两个人。
静婉蹙眉,她本不愿卷进这是非之中,刚一转身,却被喊住了。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眼中有些担忧,“娘娘,嫔妾此番前来也是受了太皇太后的嘱托,此刻想必她老人家也惦念得紧,等着嫔妾去复命呢。嫔妾只离开一会,半柱香就回来。”
温僖贵妃哪里不知道这是她的托词,也不在意她拿太皇太后压自己,只是伸出葱白玉指看着静婉,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和咬的潋滟鲜红的唇,我见犹怜的喊了一句“静婉。”
静婉看着温僖贵妃,很久没人这样称呼她了,心中一软,想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拉住了温僖贵妃递过来的手柔声劝慰道:“娘娘,太医马上就到了,珍儿也已备好了热水,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静婉,有人要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要走!你救救我!”温僖贵妃看着静婉,神色亦不似平日里的温良漫漫,而是分外凝重焦虑。
有人要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饶是静婉再镇定,眼神也不禁闪了一下,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和温僖贵妃不睦的只有一人!这样的话,她连听也是不敢听上一听的,于是忙道:“娘娘严重了,今晨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还特意问了娘娘的近况,嫔妾亦知娘娘身体素来康健,见红只是产前的征兆,娘娘不要忧思过重。”说到最后,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静婉,我知道你素来无争,”温僖贵妃轻轻咬了咬唇,似在阵痛间寻找清醒,“你阿妈曾有恩与我钮钴禄一族,如今,你阿妈在···在朝野上立足艰难······我····我····啊!太医和产婆怎么还没来!”
听闻进来参奏明珠的奏折颇多,索额图一党狼子野心,看样子定是要赶尽杀绝的,她如今在公里的处境,不也说明了阿妈在朝堂上的踽踽独行?
婉儿,阿妈把纳兰家族的荣辱兴衰都交付与你,你敢不敢?
明珠那夜的临行之托恍若昨日,静婉垂下眼帘,波澜不惊,吩咐道:“珍儿去甬道上看看太医来了没有,没见娘娘都疼的开始说胡话了吗?”说罢,握着温僖贵妃的手真诚道:“娘娘只管放心,嫔妾定会尽量守着娘娘,直到娘娘诞下皇嗣,若是待会痛觉难忍,娘娘便叫出声来好了。”
“是啊!我真的是疼糊涂了,产婆若是再不来,本宫便要重重的治她们的罪!”
接生的嬷嬷赶到时,温僖贵妃已被移到了偏殿的暖阁里,那里早就收拾了出来,专门为温僖贵妃产子时用的。
静婉心事重重的站在殿外,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盆一盆的热水染了红接连被送出去。
不过两柱香的时间。
只是静婉觉得,这是她度过的最长的两柱香。甚至,长过了她在宫中的三年寂寂岁月。
听闻一声响亮的儿啼,静婉迟迟不敢放下的一颗心方如这初生的婴儿般呱呱坠地。
“恭喜娘娘!是位公主。”
温僖贵妃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婴孩,淡淡的说:“赏。”
话音刚落,便见贴身侍女珍儿和盘端着一壶酒和两锭金子走到接生嬷嬷跟前,道:“二位嬷嬷有福了,这壶西域进奉的葡萄琼汁乃是稀罕之物,只因嬷嬷接生有功才赏了嬷嬷的。”
接生嬷嬷见到赏赐的金元宝本就喜笑开颜,又听赏了只有皇室宗亲才得以品尝的葡萄琼汁,自然更加得意,一瞬间就哄抢着喝光了。
静婉站在殿外正等的心焦,便见珍儿忽然挑了帘子走出偏殿,蹙着眉一脸焦急。
静婉忙走上前去拦住了她,问道:“怎么了?我方才听到有婴孩啼哭的声音,贵妃娘娘可还安好?”
珍儿一把拉住静婉的衣袖哭了出来,“宁嫔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地最好,我家娘娘诞下小阿哥后昏了过去,接生的嬷嬷害怕,便双双咬舌自尽了!奴婢要赶快去太医院请柳太医来给娘娘看诊。还劳烦娘娘在这里守着我家主子。”
闻此,静婉放下的心又揪起了一半,知道急也没有用,看着珍儿沉声道:“娘娘此刻怎能离了人?平日里你伺候的多些,此刻更不能走开了。”说着,便向季秋意道:“秋意,不如你去一趟,顺便走一趟慈宁宫,也好回了太皇太后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