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赛斯……”
六个月后的一天,肖恩神色有些慌张的闯进门来。
“疫区外面,开始全面封锁了,而且……”
“军团也已经出动了吧?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小鬼?”坐在角落的班尼特淡淡开了口。
“是。”肖恩点点头,“他们已经开始向内部探索了,所过的地方,所过的地方,全部夷为平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哈哈,这还不简单吗?把这个小鬼向军团一交,我们就安全了。”一旁的班尼特淡淡开口。
“班尼特!别捣乱了!”肖恩瞥他一眼,“现在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才对吧?”
“没有对策,或者你以为我们可以和军团对战?”班尼特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小鬼不会带来什么好事,真是。”
“好了,班尼特,别闹了。”琳赛斯瞪了班尼特一眼。
“肖恩,班尼特,把所有人都叫回来,我们的越狱计划,提前了。”琳赛斯说。
“喂喂,琳赛斯,我真的……”索拉问道。
“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跑到花谷前面的那几座山上,引爆我们储存了很多年的水源。那时河上的冰应该都尽数融化了。然后我们借着水势,离开这个地方,明白了吗?”琳赛斯打断了索拉的话。
“明白!”
摸了摸索拉的头,琳赛斯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们可是很强的。”
点点头,索拉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充满希望。
如果是琳赛斯一家,应该做得到吧?她真的很希望,能够和大家一起,和家人一起,生活下去啊。
“索拉。”琳赛斯突然开口。
“嗯?”索拉不解。
“我们爱你。”琳赛斯微笑着说。
索拉微微一愣像是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很快,人就到齐了,但一点惊奇或者指责都没有,依旧是索拉熟悉的家人,他们微笑着和索拉打了招呼,便积极地开始了议论。
“大家都分成三人小组,各自去炸自己所属的地方,班尼特,你带着索拉和……”琳赛斯正要下达指令。
“我来吧。”一个女孩主动走出来,正是以前送索拉花束的女孩,阿吉丝(意为美好的)。
“好,那就这样好了。大家,出发吧!”琳赛斯做出一个很有干劲的的动作。
“呦——!”
“好可惜啊,还以为可以和索拉分在一起呢。”亚娜走过来,她被分到东边作为主力突击了,“呐,马上就到索拉的生日了吧?本来是想当天送给你的,不过进行爆破之后怕是不能及时见面了,这个,给你。”
一条细长的黑色丝线。
“这可是我这一生唯一一件成功品啊,一出来就是可成长武器哦,喜欢吗?”
那个微笑,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索拉的心田。
随后,便是大逃亡。
“麻烦的小鬼,跟上我啊,真是的,竟然和你在一起,连战斗都没法参加了啊。”在前方奔跑的班尼特抱怨着。
“不要跑这么快啊,班尼特,稍稍考虑一下我们不行吗?”同行的阿吉丝笑骂着。“我们可比不上你这怪物啊。”
“阿吉丝,你们怎么都帮着这小鬼啊,真让人不爽……额,停下。”班尼特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两个人都迅速地反应过来,拉着索拉躲进了最近的掩体后面。
刚刚躲起来,一个火光弹便爆炸开来。
“怎么会?怎么这么快就遇敌了?”班尼特低声地问。
“你们俩藏好,我先……”班尼特还没说完,一群带着铁面具的人便出现了,长矛高高举起,完全准确的指向了班尼特他们。
“喂,班尼特,你们千万小心,我们这里受到了军团的狙击。”通讯器里传来肖恩的声音,还有战斗的声音。
“我知道!”只来得及说一句话,抱着索拉,班尼特跳出来,阿吉丝却应为反应迟缓,慢了一步,虽然也跳了出来,肩膀上却有了一个不小的伤口。
“混蛋,竟然敢……”班尼特眉头一皱,手上的火焰已经点燃,“去死吧。”
看到这火,一个人不禁出声:“不是说……”但随即他便被火焰所吞噬。
其他的士兵却是第一时间撤开了。随后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向班尼特袭去。班尼特几个扭身,从矛的尖端跳出来。
火焰却在离开的一瞬卷向铁甲,但这一次却没能如愿,忍受着高温,士兵们从火海中冲了出来,刺出来的矛突然变成了挥动,将班尼特每一个死角都封住,随后,一根矛插进了班尼特的身体。
索拉看着这一幕,刺出的血落在她的脸上。
一股怒气从心中涌出,她拿起刚刚得来的黑丝,向士兵冲了过来。
“班尼特!”那边的阿吉丝也喊出声来,掏出怀里的匕首,开始攻击。
但明显士兵们也不是这么容易应对的,只是一侧身,便躲过了索拉的冲击,但明显,索拉的目标不是这个,她的手一抖,一个士兵便感觉到了异状。
只见索拉紧紧地拉住手里的黑丝,露出一个微笑,她的能力借着这黑丝蔓延,已经让士兵的腿全部失去了水分,看到士兵眼中的惊恐,索拉的微笑更大了,“喂,班尼特,还活着么?”
“嗯,活着。小鬼,干得不错。”班尼特点点头。
那边的阿吉丝也解决掉了一个,班尼特终于能够抽身,大笑着落地,“那我也让你见识一下,落莲,开!”
火光爆发,像是美丽的花瓣一瓣瓣绽放,这一次,士兵们没有来得及离开,被火光沾到一点,便径自燃烧。
危机解除。“怎么回事?有这么强的实力竟然还是受伤了?”索拉走过来,极其熟练地绑上了绷带,看到班尼特嘲笑的眼神,立刻开口:“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看你还有点用处罢了……”
“好了,这句话说了这么久你不腻我都腻了,多管闲事。诶,痛,小鬼你到底会不会包扎?”班尼特扭过脸去,吼道。
“活该。”索拉的手下又加了几分力气。
“班尼特……”班尼特正要反驳,那边的阿吉丝惊叫起来:“布赖恩联络不上了!”
“怎么会?”拿过通讯器,班尼特呼叫起来:“肖恩,亚娜,丹尼尔,艾伯特,你们都能听得见吗?”
没有回音。
“不可能会这样啊……不会是……”阿吉丝有些不可置信。
一阵风吹过,露出阿吉丝身后的一根细线。
“阿吉丝……为什么?”班尼特抬起眼,把细线抽了出来,“你会和军团的人……有接触?”
“灵耳?怎么可能!?”阿吉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跟飘荡着的小丝线,“我明明……”
“你这个混蛋……回答我啊,为什么要跟军团接触?”
“不是……那个人明明说,他的目标只有索拉一个人的……”
“你是蠢货吗?!”班尼特忍不住吼出声来,火光一闪,细线消失,“竟然会相信这种蠢话?”
“不是的,我们原来明明生活的很好啊,为什么不能放弃这个讨厌的小鬼,回到原来的生活?”阿吉丝落魄的坐在地上。
“这个孩子,明明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过是亲人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这么保护她?告诉我啊,班尼特?你不是也很讨厌她的吗?”
听到这话,索拉微微愣住了。
从来都没把我们当成是家人……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吗?
拉着索拉,班尼特来到阿吉丝的面前,拉开了索拉的袖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抬起头。”班尼特对着阿吉丝。
“不把我们当成亲人?你以为你前不久突然好起来的身体真的是什么狗屁上天垂怜吗?告诉你,就是这个你以为不在意你的小鬼,一个人在树林里对着自己的身体扎了无数次针,才会有治疗方法。你以为这几个月我们之中没有死亡者是好运吗?不是,就是她,把我们救回来的,包括我上次也是……”
“什么?”抬起眼,阿吉丝吃了一惊,看了一眼索拉的手臂。
终于,她苦涩的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我绝对不能原谅你,阿吉丝,不是因为你害了布赖恩他们,‘成为琳赛斯一家的人’这句话你说过的吧?‘永远不会伤害亲人’,你也说过的吧?抱歉啊,我当真了……”一团火焰在手上升起。
阿吉丝闭上了眼,这是她该受的,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火光一闪,一个黑袍的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了下来。
“班尼特,快,到花谷去,我这里……已经准备完毕了……快……”亚娜的声音传来,但她用的是“我”而非“我们”。
“好!”班尼特抓起索拉,“快,去花谷吧。”
来不及担心亚娜,班尼特能做的只有保护好索拉。
但阿吉丝却没有动,“索拉,班尼特。”
“嗯?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走,又有一群人向这里来了!”班尼特边跑边喊道。
“对不起!然后,也许有些晚了,索拉……我爱你!谢谢——!”说完这几句话,阿吉丝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永别了。”
“阿吉丝她……”索拉拉住了班尼特的衣领。“让我去吧,就算我死了,还可以……”
“闭嘴,小鬼。就算只剩下几个人。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明白了吗?你死了,还是我们家里的索拉吗?”班尼特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对索拉说道。
家里的……索拉?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大家就要去死吗?真是一群笨蛋……索拉紧紧抓着班尼特的衣服,眼泪在不停地打转。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宁愿永远对所有人都一样冷酷。这样,就不会有期待,也不会有悲伤。
她看见了,冲过去的阿吉丝,死掉了。
一群黑衣人飞速冲了过来。
“轰!”东面一声巨响,那是琳赛斯带着的方向。
仿佛受到鼓舞,随后,其他的地方也发出了爆炸的声音。
“快点快点。”以最快的速度前行着,总算在黑衣人追上之前见到了红谷的影子。
“知道吗小鬼?我的能力代价是寿命……”
奔跑中的班尼特突然说。
“曾经的我,也像你一样,对一切都装作不在意。所以,你的一切,我比谁看得都清楚。只不过,埃博尔他改变了我。但是啊,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也不愿意说出来。”
“所以阿吉丝才会这样想,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误会和不解。所以,下一次,悲伤喜悦感动抱歉,统统都要说出来,说给你最爱的人,让他们知道……”
班尼特……索拉看着他的脸,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做的也不够好吧?每次都对你这么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班尼特笑了起来,比任何火焰都要耀眼。
“最后一次,让我给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别回头……”终于到了花谷,班尼特却就这样将索拉丢向了河水。
“最后的落莲,尽!”这一次,是比第一次安葬埃博尔时还要灿烂的火光,班尼特以生命为代价催动的火,瞬间将整个花谷尽数燃烧。所有的活物全部消失。
好像听到了歌声,落水前,索拉看见了,班尼特背后一片鲜血。原来,他刚刚一直在用身体为索拉挡着所有的攻击。
班尼特……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啊……你这个笨蛋,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吗?可是,班尼特……你死了,我会很讨厌自己,非常……厌恶……
落进湍急的水流里,没有激起一点声音,随后,火焰便沿着水面蔓延开来,将河水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不知在水里是否真的流出泪来,索拉人喝了不少河水,却冲不淡心中的哀恸。
班尼特最后一句话是:“小鬼,带着你这条命,代替我们琳赛斯一家,好好活下去!”
怎么可能好好活下去?!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啊!
「“道歉!埃博尔他不需要那种眼神!”」
对不起,埃博尔,班尼特,一直以来都没有向你们说过抱歉。温柔如你们,却被我的无知伤害。
「“怎么?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不是的,很有趣,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大家,都赶快回来啊,索拉还想听你们讲述,更多、更多美好有趣的故事啊。
「“看吧,是不是很漂亮?”」
嗯,非常漂亮,我很喜欢。抱歉,阿吉丝,我曾经那样对你,也不曾为此致歉。那时的你,是不是像我现在一样难过?
「“小索拉,晚上睡觉不盖好被子的话,会着凉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琳赛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练习医术,再来给我一个晚安吻可以吗?再一次,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索拉喜欢我们呢。我们啊,我们这些人啊,也都很喜欢索拉呢。”」
没错,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大家,所以都不要死啊。
没有你们,这么寒冷的世界上,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然后,也许有些晚了,索拉……我爱你!谢谢——!”」
不要道歉,也不要道谢,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回来。
我爱你们啊,我们是家人啊。
琳赛斯、肖恩、亚娜、阿吉丝,还有班尼特,琳赛斯之家的大家,索拉还想跟你们说啊。
对不起,一直以来的任性和妄为,从不服软,从不体谅,从来不曾开口说一句好话。
谢谢你们,对于被世界抛弃的我,对遗忘了姓名的我,对从来都不曾有过梦想的我,这么关心和爱护。
我爱你们,我的家人们。
「“永别了。”」
原来,她还有这么多话没有说。
对不起。
谢谢。
爱。
原来,有些话没有开口,便注定了是永久。
「“小鬼,带着你这条命,代替我们琳赛斯一家,好好活下去!”」
「“我们是家人啊。”」
「“索拉。我们爱你。”」
永久的失去……
隔着火光,她依然看见,有雪花在飘落。
又是这么一个冬天,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