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位于龙首原南坡,而龙首原到江都足足有两千里,这两千里的距离,即使是快马加鞭也要十日。驿站三十里为一,刘元宝除了歇息便是日夜赶路,到得驿站便沉沉睡下,睡醒便又要换了马匹,继续赶路,终于在十日后的午时风尘仆仆赶回了江都,而后直奔苏府大门。
刘元宝是跟随下一代家主身边的管家,即使再怎样风尘仆仆,散发凌乱,在敲门入内的那一刻便有人认出了他,认出了他自然不会有人阻拦他进入府内,刘元宝刚想迈步快走一位比较熟悉之人叫住了他。
“刘宝远?你怎的回来了?不是跟在苏尘少爷身边吗?”一位修剪花草的下人看到刘元宝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心里不由大加疑惑,于是便问了几句。
“莫要废话,我且问你,此时老爷去了何处?”刘元宝本想不理他径直往里走,可是急匆匆的进去又有失礼数,于是才有了这一句问话。
“此时是一日之中的午时,老爷除了在书房习读书籍便是在聚事厅察思事情,你不会是离开苏府太久忘了吧。”修剪花草的下人调侃两句。
“如此便好。”刘元宝点了点头,“你往后若想加薪便莫要讲那么多废话。”下人听得言语只是翻了翻白眼,刘元宝已经走远了。
刘元宝先是去了苏盛的书房,眼见没人立即便去了聚事厅。聚事厅便是网罗天下消息的一个厅子,每日都会有数十只信鸽从各地飞回此处,专职聚事厅之人便整理消息的同时,苏家家主也在此处理一些事情。
刘元宝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实在太显眼,一进了聚事厅的大门,苏盛便看到了他,主要是因若在府里哪来的风尘仆仆,同时心里立即疑窦丛生,苏尘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刘元宝行了礼后,苏盛便令着他回到了书房,聚事厅是处理事情的地方,不是议事的地方。
“是不是尘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苏盛了解苏尘,也了解刘元宝,若不是苏尘有事他不会这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样子。
“是。”刘元宝点了点头,随即将三个月前苏尘因何事去玄都观,又因何见着了苏玄郎,苏尘又如何入了道门,又是如何算命得知大劫的,苏尘又是如何确认消息真切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盛,苏盛听完只皱眉头并不说话。
“此事……”苏盛心中沉重万分,片刻了思考他有了决断,“你即刻回去,叫尘儿将苏家眼线渗透到皇城内外,关注皇室人员的一举一动,而后你告诉他,江都苏家会渐渐隐于野,叫他莫要担心,另外江都与大兴城的联系即日起用海东青传络,每日的消息都必须传递。”
苏盛在片刻之间安排了事宜,这比苏尘有更大的心胸,有更多的智慧。
“只是这都苦了你,来返十日必定劳累异常,回到了大兴城你好生休息,尘儿为人你亦了解,他会设计安排好事情的,你就不用多加劳累了。”苏盛把手放在了刘元宝的肩膀上了拍了拍,他觉得刘元宝的肩膀很厚实,如同刘术的肩膀一般。
刘元宝在这拍了拍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大手蕴含之力,感觉到了一个世家家主的决断,他抬头看着苏盛言道:“老爷,希望此劫苏家上下能够尽全渡过啊。”
“你去吧。”苏盛听得话语,只点了点头,摆摆手又让刘元宝踏上归途。
刘元宝很快退了下去,而后刘元宝会去洗漱一番,会去向父亲问候,刘术也会知道此事后才踏上归途,而刘术也会过来寻他。
苏盛思考之时,坐于椅子手放在扶手上时,手指喜欢无意识的敲打,在不知敲打多少次后,刘元宝父亲刘术来了。
“老爷,恐怕此劫乃是苏家以来最大的命劫了。”刘术行了礼后,缓缓地言道,苏盛的决断他多多少少都猜到了。
“然也。”苏盛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你亦知在朝代灭亡时我们苏家在怎样做,此刻我们便要全部隐于山野之中,将家业调于暗处,将江都苏家的存在一点一点抹去,只怕老天不予岁月,不给时光,大劫恐怕会在我们猝不及防之时到来。”
刘术点了点头,苏盛如此的决断是依苏家祖训而行的,无有任何不妥之处。江都苏家始于后汉,这个后汉并不是五代十国中的第四个朝政,而是汉光武帝刘秀建立的东汉,即是后来分裂为三国的后汉。
在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建立魏国之后,他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了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而苏家祖先便是发丘中朗将的一位,这位祖先自知盗墓有损祖德,在早期他便离开了曹操,金盆洗手转为一介商贾,而后在作为商贾时又救助了刘术的祖先,刘术的祖先感恩便做了苏家祖先的管家,一直到了现在。
“在大劫来临前,我们只能这么做,只有大劫来了我们才可知它是何种样子,又以何种方式出现。”苏盛起身言道,“一会过后你用海东青传信苏常江与苏媚,告诉他们苏家会遭大劫,让他们提防一下,然后此时我们便去开启苏家家会,要与历代长老见面了。”
“老爷,您不是猜到了几分是何种大劫吗?”刘术指的,自然是苏盛让刘元宝回大兴城后,让苏尘将苏家眼线渗透让皇城内外一事。
“皇威浩荡,不得不提防罢了。”苏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刘术从书房暗处拿来了家主之服,开始帮助苏盛换衣。
“要知大多数人贪图权力快速灭亡在了权力的道路上,这也是苏家一直独身于朝政之外而因。”苏盛换好了家主之服后,刘术开道去了苏家后院。
“祖先怕的就是子孙再回朝野,而留恋于权力不肯回头,自己入了死阱都不知道。”苏盛一步一步走着,许多下人都见着了苏盛今日竟然穿着了家主之服,纷纷回想苏盛上一次穿着家主之服是什么时候,又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七钟齐鸣,家会开启。”刘术平稳喊叫,不多时苏府传出了七道浑厚的钟声,随着钟声变化的还有疾速而落的树叶。
“桑叶齐落,苏府闭门。”随着音落而变的,除了微微发黄的桑叶外,还有便是轰然关闭的苏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