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出现过了。我准备好午餐,等了等,一个人开动。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忽然有一丝不习惯。
就像我和张见初的分手一样,在现下时间当中是个“不习惯”。这个突然的改变,早晚会随时间而习惯的。
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经理,最近总是被派去干一些琐碎又耗时的杂活,有时不得不加一会儿班,赶晚一点的班车回去。我不喜欢坐晚班车,戚戚几个人,与机器的轰鸣声对比太鲜明,安静的让人不自在。一个人太孤独,所以公交车有时候挤得满满当当的,对我而已反倒有些亲切。
才坐上车没几站,就接到了张颜儿的电话。
张颜儿这丫头这次居然不仅打伤了人,还把别人打进了医院,现在被家属抓着说要报警。电话里张颜儿的声音充满着恐惧,说起话来一喘一喘,像受了好大委屈的小孩,好容易我才听出了点始末。我只能一边安抚她,一边拜托司机给我停了车,打了辆出租飞奔而去。
赔了不知道多少笑脸,鞠了多少次躬,好说歹说算是把家属心情平复了,不至于闹到警察局。
我一手搂着张颜儿,另一手把刚刷得干干净净的卡艰难的放进牛仔裤口袋。我穿了一条毛裤加两条秋裤在里面,我是真的很怕冷。
我和张颜儿并排坐在医院旁边公园的长椅上,小丫头还在啜泣,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生这么大气,还动手打起了人。
突然刮起了风,我缩了缩脖子,把张颜儿羽绒服带的帽子给她戴好,抱紧她些。
“她说你什么了?”我问。
张颜儿摇摇头,手捂着脸,埋头下去哭得更伤心了。
我拍拍她的后背,不再问下去:“挺晚的了,不然……”
“半夏,我可以去你那吗?”张颜儿满脸的眼泪,小风一过,映着灯光,楚楚可怜。
我心下一紧张。当然不行。暂且不管张颜儿知不知道那是Sun家,要是张颜儿看到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一定当下就把东西搬来一起住,那遇见Sun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和别人合租的,地方太小……”我编不下去了,一到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刻我的大脑就短路。我心一横,为了再滋生不必要的事端,怎么都不能让张颜儿知道我住哪儿。于是,伸手去包里翻找手机,说:“你等着,我给你哥打个电话……”
“半夏,别!”张颜儿连忙抓住了我的手,“别给我哥打。”
我看她。
张颜儿哀求的冲我摇摇头:“我就是不敢告诉我哥才打电话给你的。我总是惹事,每次都让我哥替我担着,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他的债主。”
“你还知道!”虽然嘴里责骂,可我还是抱了抱张颜儿。小丫头有这么觉悟也是好的。
“Sun呢?我打给他,让他来接你好了……”我拿出手机准备准备找Sun的手机号。
张颜儿又哭了:“Sun不见了。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也联系不上他。那个贱女人说她看见Sun有别的女人,说我不要脸,总是粘着他,真把自己当他女朋友了。她知道什么!Sun就是喜欢我,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是一对!她就是嫉妒!”
难怪张颜儿会动手,Sun是她的死穴。我怀疑如果说Sun坏话的是我,也会被张颜儿揍进医院的。
我拿纸巾,轻轻去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对对对,她就是嫉妒。她嫉妒你。”原来Sun是有了新约会吖,难怪这么几天都不见人影,亏我还以为是他还在生我的闷气。只是,可怜了张颜儿,一心都放在Sun这个浪子身上。
“半夏,陪我回家吧。”张颜儿说。
我有些犹豫。毕竟三个月说长不长,但还不足以抵掉我这过去二十多年的感情。
“我哥今天不回来。”张颜儿补充道。
哦,是了,人家也是有新女友的人,怎么还会按时归宿呢。
我笑笑,点头答应了。
在分手后,张颜儿来找我的第二次,我就把钥匙还给了她。看张颜儿拿出钥匙,转动房门,推开,扔掉钥匙,倒在沙发上,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一样。我们两个经常一起进家门,一进门就能闻到张见初煮的饭香。
客厅的钟“咔”的响了下,十二点了。
之前总是和张见初抱怨这个钟太吓人,其他时间都很安静,唯有十二点的时候要响一下。特别是在我挑灯赶毕业论文的那段时间,一快到十二点我的心就莫名的被提了起来,连忙塞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张颜儿还总是冷不丁冒出来吓我下,哈哈大笑的嘲讽我是胆小鬼。
我换了鞋,弯腰捡起张颜儿甩下的高跟鞋放好,才站起来就听见张大小姐的使唤声:“半夏,给我倒杯水。”
我叹口气:“是是是,大小姐,这就给您拿去。”
水壶里只剩下半杯水,我拿去厨房接来烧。外面张颜儿已经没了声音,想必是睡着了,我走到房间给她拿了被子盖上,坐在了她的身边。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烧水的声音,不大的房子,此刻却显得偌大。我静静的看着四周,竟找不出一丝变化。我找不到我生活过的痕迹,也找不出我离开后的不同。这是对我的不舍,还是无所谓我的离去呢?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难过。
我看看张颜儿,应该是睡着了,便轻轻起身,走到我曾经的房间门口,稍稍迟疑,伸手扭开了房门。
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胆怯,不敢进去,就这样呆呆站在门口。房间里我的东西都在,只是摆放的很整齐,像是有人认真收拾过一样。我的心又猛抽了一下,难以抑制的流下了眼泪。
张见初,你这算什么……若是怀念,为何不挽留;若不怀念,为何如此做作。
“我哥收拾的。”张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本来我说你都走了,让他睡你屋不正好,可他不肯。有一天,他一整个下午都关在里面,到晚上才出来。”
我别过脸擦掉眼泪,打断她:“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拜托,别继续说了,我不想听,我不能听,听了我怕我又做出什么卑微的事情来。所以,拜托你,不要告诉我这些。
水壶的水烧的沸腾,“咕嘟咕嘟”的响。
我侧身从张颜儿身边走过,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不要多想。今晚答应来这儿就是个错误。
我倒了两杯水出来,放在桌子上:“等晾凉了再喝。”
我坐在沙发上,张颜儿也坐过来,头靠在我肩膀上,脸上还残留着白天精心化的妆。张颜儿好像很疲乏,声音都软软的没有力气般:“半夏,我们是不是犯太岁了,为什么感情生活这么不顺。”
“掌管姻缘的不是月老吗,你上次没有多拜拜?”
张颜儿白我一眼,说:“半夏,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我早发现郑悦滢对我哥有好感,只不过我……”张颜儿欲言又止。
我摸摸她的脑袋:“感情的事与任何第三人无关。”
张颜儿没回答,倒在沙发上,指了指水杯:“凉了吗?”
我摸摸杯子,还是滚烫,于是走去厨房,又拿了个杯子,两个杯子倒,晾凉了了拿给她:“给,快喝吧。我都成你保姆了。”
“长嫂如母。”张颜儿大言不惭的说。
我有些尴尬,没接话。张颜儿粗神经也没意识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就当童言无忌好了。
“对了,你怎么会有Sun的电话?”张颜儿喝了一口水,突然盯着我问。
我被她看的心虚,弱弱的说:“我忘了……好像是有一次他找你没找到,就要了我电话,说你一回来就让我告诉他……”
“真的吗?”张颜儿两眼发亮,先前的疲惫和悲伤瞬间消失,超级期待的看着我。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谎话竟会让她这么开心,我只得点点头。
“看来,他心里是有我的。”张颜儿美美的笑着,自言自语。
我看着她笑,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开心起来。
“对了,前几天收到一个包裹,是维妮给你的。”张颜儿进屋拿出一条手链给我,“嘿嘿,不好意思,我看着好看就带了几天。生日快乐半夏,不好意思,祝贺迟了。不过,年纪大了,也不愿意别人给过生日了吧。”
我举起手威胁要掐她。说句好听的会死吗,我才二十四好嘛!
真好看,好看的手链,好看的维妮,好看的友情。
我又睡到了那张不是很柔软的小床上。
关了灯,没有一点睡意。
我拿出手机来想找人聊聊天,可这个点,连维妮都还在睡梦中呢。不知道张见初在干什么呢,和谁在一起……
哎,我好想你。
这一刻,我躺在我们曾经的小窝里,我好想你。不遮不掩,赤裸裸的,我好想你。我连不允许自己有这样想法的能力都没有,真真切切的,我好想你。
张见初,我真的好想你。
你也会想我吗?你不会。不然你为什么还没有感受到我的思念,还没有出现,也没有只言片语……
我们有过那么多曾经,还不敌她出现的几个月,感情真的这么霸道,不分先来后到吗?那我问你,你答应我告白的时候,你是真的爱着我的吗?
我盯着天花板,黑暗中,眼睛渐渐适应,视线里不再是一片黑布,我仿佛看到额头上挂着汗珠,帮我换好灯泡开心笑着的张见初。那笑容比灯泡还要明亮,想起来,竟晃的我眼睛有些刺痛。
这不公平。
我这么想你,可是你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