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生的奇妙就是这样了,前天的日落时分,这几个人在这里差点被一群海龟搞翻船。而今天的凌晨,又是这几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却泡在海水里。
借着天上的星光,朱毅也看清了不远处那黑得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岛礁。他恨恨地砸着海水,一串脏字儿蹦了出来“早知道在这里,我犯得着费那么大功夫,跟你们几个小子像老鼠一下在地下耗那么久嘛!”
“哎哎,朱老爷子,事后诸葛亮的话就不要说了。你以为我们愿意在地下待着,差点把命都丢那里了,连小鱼都。。。”吴岱自知多嘴,马上转移话题“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泡水里吧,我是又冷又饿,快冻死了。”
“上岛礁,静观其变。”简短两句话说完,朱毅就率先向黑色岛礁游去。
剩下这三位,受了伤的小山还看不出什么,但是乔风和吴岱已经在海风中瑟瑟发抖了。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体力是明显不支了。
岛礁周围的海面下暗礁林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礁石划伤。小山让两人先抱着突出的礁石休息,然后按自己的经验找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才先后接乔风和吴岱登上了这座岛礁。两脚踏上礁石,乔风和吴岱总算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小山虽然也累但还算清醒,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下水前放进去的衣服、裤子、鞋子给三人换上,要不然光着膀子被海风吹着,感冒准跑不了。
乔风从包里摸出最后几块巧克力给三人垫垫饥,高热量的食物下肚,总算让三人饥寒交迫的身体有了点能量。吴岱边啃巧克力边说“山哥,这个地方太邪门了吧。我们前天来的时候船好悬没翻了。昨晚上在地下爬了那么久,怎么结果又回到起点了。按理说这地方离着你们岛上也不远啊,你们就从来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我也没想到从石屏风到这里的岛礁,竟然会有一条海底通道。岛上的渔民从没人提起过,也没人知情,估计我阿爷也不知道,或许这秘密只掌握在前几代的族长手里。”小山看了看四周感慨道。
“你们三个小子歇完了没,快上来!就这点体力,还不及我这老人家!”烦人的声音又出现了,吴岱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继续啃着巧克力。
乔风顺着声音往上看,尽管是深夜又没有月光,但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朱毅的身影。只见他正站在当初出现海蟑螂的那块平整礁石上,而他们三个人就在正下方。乔风拍了拍吴岱“走吧,我们上去瞧瞧,现在离日出不到1个小时了,看看这家伙到底还要耍什么把戏。”三人遂沿着高高低低的礁石攀援而上,登上了那天日落前爬满了海蟑螂的地方。
应该说这个地方很适合休息以及远眺,四个人站在一起并不觉得拥挤。白天视线好的话,极目向东据说可以看到琉球群岛,也就是现在的冲绳。
乔风看了看东边的海平面,问朱毅“离日出没多少时间了,你所说的60年唯一的机会在哪儿?”
“等!”朱毅眼都没眨盯着海面说道。
“切,原来闹了半天老爷子您自个儿都不知道啊。”吴岱不失时机地在边上冷嘲热讽。
“朱毅,当初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也做了,现在小鱼下落不明不说,小海和小洋你到底想怎样!”小山焦急地追问。
“山子,我用人格保证,你的两个娃儿很安全。只要你们跟我到岛上走一圈,他们自然会平安回到你身边。至于小鱼这丫头,只能说我很遗憾了。”朱毅面无表情地说着。
“人格!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太可笑了!帮主,我们没必要跟他一起疯。山哥,天亮了我们就走,哪怕游回去,我们也会帮你把小海小洋找回来!”吴岱气呼呼地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哼哼,有志气。那两个孩子现在是安全,不代表过了几天还安全,也许等你们找到的时候就是冰冷的尸体了。至于你们两个,也许除了这枚指环,我也的确没有要挟你们的东西了,如果你们想走的话请便。”朱毅故意拿出乔风的指环挑衅着。
乔风拍了拍小山的肩膀,让他保持冷静,然后走到吴岱身边说“吴岱,讲真的,你别去岛上了。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我们现在能毫发无伤已经是奇迹了。接下来是我的冒险了,这个岛我必须去。你没有必要再冒险了,出任何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你家人交代的,你真的别去了。”
吴岱一听这话,蹭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帮主!你这是什么话!临阵退缩是兄弟所为吗!都到这儿了,你让我当逃兵,门儿都没有。再说了,奶奶亲口嘱咐我看着你的,我就这么把你扔在这里自己回去了,我怎么跟奶奶交代。想都别想,老子去定了!”
“好哥们!”乔风重重拍了拍吴岱的肩膀,眼眶不觉都湿润了,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
“嗬,真是兄弟情深啊。”朱毅嘴角抽了抽。
“您老孤家寡人的,当然体会不到兄弟的含义。”吴岱针尖对麦芒。
乔风挨着吴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一边休息恢复体力,一边继续问道“朱毅,趁着现在的空挡,不如把几个疑惑给我们解了吧。”
“哈,如此聪明有头脑的乔大少,竟然还有疑惑没有解么?前天晚上在沙滩上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以为一切尽在你掌握中了。”朱毅冷笑道。
“原来也是你,我还以为吴岱眼花了。不错,你的大部分计划我已了然。我大致可以推导出的是:你在这里设下海蟑螂的迷局,利用你臆造出的小豪失踪案,让人发现这里的岛礁,继而引邹爷爷说出与我爷爷有关。然后你可以用这个正大光明,而我又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带我来到这里。整个过程完美无缺,有关小豪的记忆植入更是匪夷所思,没人会怀疑一切是你做的局。只是你没想到我一眼识破了海蟑螂的骗局,提高了警惕和防备,还这么快就和邹家建立了联系。我不知道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但在石屏风意外破裂露出洞口,而邹爷爷又给我们讲了60年前的故事之后,你应该是临时改变了方案。一张小纸条就让我们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地下世界,再绑架小海小洋逼着山哥骗取我们的指环,直至来到这里。”
“啪啪!精彩精彩!”朱毅又虚伪地拍了拍巴掌。“除了现在的计划本就是不得已的备选方案之外,基本全中。”
“既然都在你的计划内,为什么你不直接在这里等着我们出来再下手,还要和我们一起在地下走一遭。又为什么这一晚上很多事情你也不清楚,比如七煞倒塔是与星辰空间连接的,又比如暗河的出口竟然在这个岛礁附近。”乔风接着问道。
“因为这个地下世界的规模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今天我们经历的只是冰山一角。每隔60年这里的机关就要变动一次,它们是如何变动的、有什么规律可循没有人知道。60年前我和乔文谦从暗河出来的过程和今天完全一样,但是我们的出口要远远比这里更东边。这也是为什么我无法提前预知,而要跟你们一起从地下经历一番的原因。再说了,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的本事,没有我带着,你觉得你们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么!”朱毅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难以想象这么大规模的地下世界,可以深入大陆架之下100多米,太惊人了!到底是什么人建造的?”乔风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又问道“但是我始终不明白,既然你已经从岛上回来了,事隔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在岛上布局几十年,做这种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
“哈哈哈,没有回报?那只是你的想法,那么多年的隐姓埋名,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再回去。至于为什么,你们以后自然会知道。”朱毅不自觉地抬起双手,捏紧了拳头。手上仍然是那副白手套,似乎就从来没有拿下来过。
乔风心中一动,联想起了什么,就试探了一句“难道和我爷爷的生死有关?”
没想这句话,就像狠狠地踩了朱毅一脚。他窜到乔风面前,一把掐住乔风的脖子,歇斯底里喊叫着“乔文谦!你杀不了我!没什么诅咒可以杀死我!谁都不能!我是不死之身!”
小山一见不好,马上冲上来抱住朱毅。吴岱紧跟着用力拉开朱毅的手,乔风这才没被掐断了气,只是不停地咳嗽喘气。
吴岱本就看他不顺眼,这回可不干了,捋胳膊挽袖子就要跟他干一架。乔风一边捂着脖子,一边伸手做着手势“吴岱,别。。别跟他动。。动手,他神智。。不清。”
“动不动就掐脖子,一会儿装逼,一会儿装疯。呸!真是个神经病!”吴岱狠狠呸了一口。
就在这时,刚才还紧紧抱住朱毅的小山,忽然松开了手,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指向东边的海面,激动地喊“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东面目力所及大约20多米远的海面上,升腾起一团白色的雾气,在漆黑的夜晚非常显眼,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扩张。
朱毅见到这个场面,脑子又清醒了,激动地指着那团雾气“来了来了!终于出现了!我等了整整60年啊!快看海面,我们进岛的路马上就要出现了!”
还没等乔风三人反应过来海上怎么会有路,岛礁周边的海水就开始翻腾了起来。夜色仍然很深,根本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海水之下有无数一团团的东西自下而上翻出了水面,越堆越高,并且从岛礁向着那团雾气延伸开来,渐渐地竟然在岛礁和雾气之间形成了一条两人宽的海上之路。
朱毅顾不上再看了,因为他看到东方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快快!快下去!我们走,等太阳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完头也不回爬下礁石,往海上之路跑去。
等到乔风他们跑到礁石下,一看这条路都傻眼了。这哪儿是路阿,这是一群群海龟及玳瑁层层叠叠堆起来的海龟之路。
一眨眼工夫朱毅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他回头喊了一声“赶快上!太阳一出来,这条路就会消散,我们岛上见!”说完快步踏海逐浪向那团雾气跑去。
乔风三人对视一眼,互相击掌鼓了鼓劲,乔风一步踩上去又回头说了一句“这条龟路也许是不归路,但我们兄弟三人一定要平安回来!走!”
视线拉高再拉高,海面上这条连接雾气与岛礁的道路,四个黑点先后奔跑其上,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雾气之中。
浓重的夜色逐渐被东方升起的咸蛋黄刺破,一缕金色的阳光直射在四人刚刚站立的礁石上,紧接着一个反射照射到了道路的起点。随着太阳的升起,阳光泼洒在整个静谧的海面上,而这条刚刚建起的道路旋即分崩离析,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