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茶馆,位于清风城东面,很是普通,平日里来往的大多是一些小商小客。
李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依旧是在这家茶馆的甲字三号包厢中,因为每天黄昏时,他都准时会来这里。
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蓝色长衫,面容清秀,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此刻他端坐在茶桌前,双眼盯着窗外,右手轻抚着桌上的茶杯,似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直至李管家等人进来,他才缓缓转过身子。
“哈哈哈!”
李管家大笑几声,挥手让几名护卫守在门前,又抱了抱拳后,才坐在他对面,道:“飞羽老弟真是闲雅,哪像我等,四处奔波卖命不说,还得不到多少好处,更别提于这落日下品茶了!”
“清风城三大家族之一李家,城主都得给七分面子,这样一个家族的大总管位子,给我我是不介意坐坐的。”宋羽淡笑道。
李管家干笑几声,看着眼前的青年,虽已有过不少接触,但他内心依旧忍不住惊叹:名震清风城的轻功第一高手“飞羽探花”,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只有十八九岁的闲雅青年!
清风城虽不是一座主城,但也绝对不小,城中高手无数,更有昔日成名已久的轻功高手“影无风”,此人年过古稀,毕生所学都在轻功上,却在比试时,被1宋羽在眼皮底下剪了胡子,都浑然不觉!
如此年轻,若无机缘师承,岂会有如此可怕的轻功?甚至有那么一丝可能……是传说中的仙人!
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都引得不少势力前来拉拢,更有出重金者,想要问询宋羽的师承来历,只不过最终都被拒绝。一想到这,李管家心中就忍不住一生轻叹。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此次愚兄前来,乃受家主所托,请老弟去王家‘探花’一次。”李管家说着,从袖袍里掏出一张金票,推到宋羽面前,“事成之后,家主必定还有重谢!”
“你知道我的规矩。”宋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去看那张金票。
“愚兄当然知道,老弟虽为‘探花’,却一不寻花问柳,二不窃穷盗义,三不提前收取酬金。不过这并非酬金,只是家主的一点心意,还望老弟收下。”李管家面色肃然,语气诚恳,只是在说“一不寻花问柳”时,想起城中的一些传闻,目中不由闪过一丝古怪。
过了片刻,见宋羽依旧不为所动,李管家只得再次开口道:“罢了罢了,既然宋羽老弟不收,愚兄也不勉强,只当是先存在这了,事成之后,愚兄必定连带酬金一并奉还。”
说着,只见李管家收起金票,又从袖袍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盒子,道:“此次探花之物,其形状于我手中这盒子差不多大小,且也是白玉构成,只不过有些特殊之处,具体如何特殊,老弟到时候一看便知。”
“此物本是我李家之物,只不过因为一些缘由,被王家所得。家主曾多次出面交涉,甚至愿以重金购买,可恨那王家老匹夫,坐地起价,竟然想要我李家一半的继业!真是做梦!”李管家咬牙,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随即又苦笑一声,抱拳道:“方才失态之处还望老弟见谅,不过愚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会坏了老弟的规矩,你看……”
宋羽心中冷笑,这话鬼才会信,不过这种家族之间的争斗,他才懒得去管。此刻他记下玉盒的模样,“明日此时,来这等我……”
话音还未落下,宋羽人便已不见了踪影。李管家盯着刚才宋羽所坐的地方,双目失神,喃喃道:“真是绝妙的轻功啊,只可惜……唉!”
心中叹息时,只见李管家左手一翻,手中便已多了一截燃烧殆尽的赤褐色香头,窗外血红色的夕阳照映进来,更是使得这香头看起来仿佛要滴出鲜血。
“此香名为断魂醉,无色无味,中者毫无察觉,且身体散发异香,常人不可闻,但辅以特殊手段,千里之内可追踪之!若无解药,三日之内必然殒命。此事关系重大,失败自然不必多说,若是成功,但那宋羽又不愿拿出玉盒,哪怕他身后可能有仙人为师,这解药……”想着临行前家主所托话语,李管家心中暗暗摇头,“以家主的性子,即便拿到玉盒,恐怕也不会轻易给了解药,更何况……唉,难道风华绝代之人,皆是短命之辈么?”
……
王家府邸,位于清风城南面,占地数十里,极为庞大。府中屋宅排列俨然有序,此刻虽已是深夜,但依旧有许多打着灯笼的护卫巡视,更有不少屋舍中传出光亮,隐隐可见里面盘膝而坐的身影。
“嗖!”
一道身影在这朦胧的月光下,于远处疾掠而来,轻如羽,快如电,眨眼间便已无声无息的落在了王府的护墙上,就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此人身穿蓝色长衫,面容清秀,正是宋羽!
“这王家守卫真是森严,光是明处便有如此多的护卫,恐怕暗处的高手,也不会少。’”
“唉,这年头,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目光短浅之人也是越来越多,比如这王家家主,花费重金雇佣这么多护卫,有什么用?!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那些钱,还不如留着,到时候若是丢了什么东西,直接来找我不就成了?唉……”
宋羽叹息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那李管家,居然提前给我金票,真是愚蠢!他也不想想,万一那宝物对我来说也极为心动,若我提前收了酬金,如何贪墨?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况且拿钱不办事,也不是我的性格。现在我一分未取,那宝物还不是我想拿就拿,想给就给?”
宋羽心中再次叹息,脸上恨铁不成钢之意更浓,“罢了罢了,还是先去拿东西吧。据李蠢蛋所说,那玉盒应是被王短浅随身携带,而王短浅是住在……”
宋羽目光扫过四周,确定位置后,身形一动,向王家家主的屋舍疾掠而去。
王啸天,不但是如今王家的家主,更是王家第一高手。此刻他穿着一身白色睡袍,双目微闭,平静的面色中带着几分威严,盘膝坐在床榻上,似乎已经入定。屋内的烛火还未熄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安详,宁静。
忽然,王啸天似察觉到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开,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凌厉起来。只是下一刻,他忽然又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干扁无力,只因他看到了不远处坐在自己茶椅上,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青年。
更重要的是,这青年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白玉玉盒。
“飞羽探花……”王啸天声音嘶哑,极为艰难的吐出这四个字。
“短浅兄,别来无恙啊。”宋羽收起玉盒,转头笑道。
“上次相见时,飞羽老弟不还称呼我为‘蠢蛋兄’么?”王啸天自嘲一笑,又道:“今日傍晚,探子得报,说是李家总管去了山阳茶馆。我便知道他是想托你来拿玉盒,可纵然我再为谨慎防范,却还是无用。如今只怕我出李家十倍价钱,你也不肯罢手了?”
宋羽摇头,王啸天见状,没有绝望,反而只是叹息一声:“飞羽老弟与我,如同鹰与雄狮,正面厮杀,鹰或许不如雄狮,但若论逃跑,便是一百只雄狮也追不上一只飞鹰。除非……折断它的双翅!”
“双翅”两字一出口,王啸天的气势徒然又变得凌厉起来,目中更是闪过一丝狠辣,声色俱厉道:“飞羽老弟莫非现在还不同意我刚才的提议?!”
宋羽轻笑,“这茶真是不错,配上王家独有的散功香更是绝妙,只可惜短浅兄的脚气太重,让我顿时没了兴致。若老兄还想要这个玉盒,可以在两日后来山阳茶馆找我,如今天色已晚,就不多做打搅,短浅兄,告辞!”
一如不知道宋羽是如何进来,王啸天即便睁大了眼,也没有看清宋羽是如何出去的。此刻他面色阴沉,浑身杀机毕露,“飞羽探花,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也想与本家主斗?”王啸天冷哼一声,右手掌力一挥,将两丈外的一个花瓶打了个转儿。只听“咯嚓”一声,一个一尺大小的暗格从床榻旁的墙角弹了出来。只是原本面色中带着些许得意的王啸天,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暗格时,浑身一颤,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王家府中的某个屋舍上……
“王短浅啊王短浅,还真是没白叫你。”宋羽斜靠在屋顶上,盯着手中的白色玉盒,眼中充满好奇,喃喃道:“这玉盒还真有些门道,明明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放在那却偏偏仿佛不存在一般,若不是我提前知道有些特殊之处,恐怕也会忽略。想我城中第一探花,过手宝物数百,其中不乏价值连城之物,却依旧难以让我心动,希望里面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
一想到这,宋羽心中越发好奇起来,忐忑中正要打开玉盒,却突然听到一阵如银铃般的巧笑,于这屋檐下传出。他顿时一个激灵,从屋顶一跃而起,那原本有些随意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双眼中更是充满了坚定,仿佛看到了人生的方向……
“师父,您老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过路的风景,如今虽已故去,但徒儿相信,冥冥中您老还在伴随着我。此次徒儿路过此处,偶觉风景不错,所以带你老人家去看看……”
宋羽轻声低语,从袖袍中拿出一个面具,这面具所画乃是一老者,表情和蔼,慈眉善目。在这微弱的月光下,只见宋羽带上面具的一刹那,浑身气质徒然一变,他的身形似乎有些佝偻,浑身散发着一种暮气,露出的双眼中充满沧桑,仿若变成了一个年迈的老者。
只是若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那双沧桑的双眼中,似乎…有着一丝猥琐……
宋羽纵身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只见眼前的屋子中烛光未熄,透过窗户,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有两道窈窕的身影,似在更衣沐浴,不时还有嬉笑声传出。
面具下,宋羽表情激动,眼中猥琐之意更浓,四下看到无人后,身形一闪,便已落在窗户旁,没有点破,而是就隔着窗纸看去。雾里看花,才是最美。
宋羽这一套动作极为迅速熟练,似已做过无数次。只是还未等他细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有窃贼!此贼乃是飞羽探花!家主有令,斩杀宋羽者,赏黄金万两,活捉宋羽者,赏良田一百顷,黄金十万两!”
随着这声爆喝传出,顿时便有数十道身影从四处跃起,且个个气息雄浑,显然都是高手。此刻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奔向府中各个角落,其中有几道更是直奔如今宋羽所在之地。
“真是扫兴!”宋羽嘀咕,眼看那几道身影越来越近,怕是再有几个呼吸便会发现自己,宋羽一咬牙,心一横,没有立刻离去,硬是又多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后,宋羽浑身颤抖,内心倒吸一口冷气,此刻他来不及回味,身形迅速一动,出现时已是数丈之外,再次几个闪动,便已彻底消失在这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