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两个世界,城内鳞次栉比的精致房屋与商铺,衣着整齐华丽的行人,让西流感觉自己仿佛是来到了天堂。
“嘿,咱可还没跑远呢,你发什么呆啊!”圆脸少年看着一脸土包子样的西流,忍不住出声催促。
“跑,跑去哪里?”西流一时觉着茫然,反而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算了,管不了你了,那黄衣女子是真正的大人物,你可别招她,被她捉住了也别告诉他见过我,我先走啦——”说完,又是一晃大黑伞,凭空出现一架麻灰色长斗篷把身形裹起来,一闪身朝旁边的巷子口逃去,转眼不见了。
“这位蛮族小哥,请问刚刚与你一起的那位同伴哪里去了?”一声好听的声音在西流耳边响起,转过头却见初时那位马车中的妙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身后。
“原来她这样好看——”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鹅蛋脸型,削尖下巴,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心里这样想着,西流感觉脸上一热,不自禁举手指向刚刚少年消失的巷子示意。
“这孩子,已经进了城又能跑到哪里去!”女子问明了方向,正欲追去,一瞥眼间看到西流一身衣衫褴褛,脚下竟连鞋子都没有,乌黑的脚趾正紧张地扣着地面。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几枚金币递过去,说道:“去买身像样的衣服穿吧。”说罢快步走进巷子里去了。
西流这一番际遇又与之前的不同,圆脸少年神奇的大伞,黄衣女子的温言细语,让他觉着人族既有趣,又神秘。摩挲着手里金灿灿的钱币,信步朝城内走去,两旁新奇的见闻渐渐转移了他的注意,一边问一边看,重又欢快起来。
“嘿,你这傻子!”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拽着西流往僻静处走去。
“你是不是傻,穿的破破烂烂的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就算不被贼惦记,给官差发现了也把你当贼捉起来了。”
“我——这是一个美丽的仙女姐姐给我的——”西流分辨出来者似乎并无恶意,嗫喏地回答到。转头审视来者,只见一个光头蛮族老头一手拽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努力挤出和善的表情。蛮族和人族最明显的区别是蛮族体表毛发过于旺盛,且双耳上部呈尖角状,这个蛮族老者剃光了头上的毛发,反而把尖尖的耳朵凸显的格外亮眼。脸上皱纹显得“沟壑纵横”,此时作笑脸状,显得有几分怪异。
“咱还是同族呢,你来这城里是要投亲吗,我可以帮你啊!”来者又热情地问道。
“我——我不投亲,我要过关呢,你能帮我吗?”听到来者愿意帮助自己,西流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
“过关?唔,过关可不容易,你有钱吗?”
“钱,我这有三个金币,你看够吗?”
“够,够了!不过你现在这身行头可不行。要过关得先去镇守府里办路条,对了半路条要有户籍凭证的,你小子有吗?”蛮族老头低声问道。
“没——没有!”
“连户籍都没有,那你是怎么进城来的,难道是谁家偷跑的奴隶?”蛮族老头作一脸惊恐状!
“不!我不是奴隶,我家在西流河边,是我自己想去人族的城市学本事,才一个人偷跑了过来,我真的不是奴隶。”生怕来者误会自己是奴隶而不愿意继续帮助自己,西流急忙解释,并把自己如何沿着西流河徒步一个月的经历讲了出来。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把村子的情况讲出,只含糊地说是上游的一个小村庄。西流河两岸如此一样的村落不知凡几,也无从考证。
听到西流如此说,蛮族老头沉吟了一下,开口说:“相见就是缘分,看你这么小不容易,何况我们还是同族,你这个忙我得帮!我叫阿成,你也别客气,叫我一声成叔不吃亏!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然后你先住我家,我帮你办这事”
说罢,成叔也不问西流叫什么,带着西流走进街旁的成衣铺子,掏钱买了两身粗布衣服,然后回了自己的家。
成叔的家在一个狭窄的巷子深处,一个大杂院里。看到成叔带着一个清秀的蛮族少年进来,大杂院里的邻居们哄然大笑——“瓜皮阿成,又在做‘好事’呀!”
西流也没明白邻居们什么意思,随着成叔走进大杂院西角一间屋子里。进门只见是一个简陋的厅堂,靠北的墙下摆着一条长形条案,案子上胡乱供着蛮族家庭最重要的祖宗排位,从斜倒的烛台上沉积的灰尘看已经很久没擦伤过了。屋子里另外摆着些残桌烂椅,也没怎么修缮,估计也不常来客。
从堂屋往里走进一角小门,没有门板,只胡乱挂着半孑布帘子,是一间小小的卧室。卧室很小,桌椅柜子全无,只有一张木板拼成的大床,床内沿胡乱堆着许多衣物,外沿有一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被,地上胡乱地散落着各种杂物。
西流虽然在山里长大,物资不丰,但是在淳朴的山民帮助与督促下,一向生活的干净清爽。即便是荒野中行路,也常常逗留清理自己的卫生,从未见过如此邋遢肮脏的屋子。本能就想退出,又觉着不够礼貌,再想到还要依仗他帮助过关,只好拧着眉头跟在后边,不发一言。
“诺,这就是成叔的家,别看成叔我住的寒酸,但是在城南这一片我还是说得上话的。给你买的新衣服你先拿着,自己换上,我这就去帮你先探问一下路子。”成叔说罢,风风火火地就出去了。
西流站在屋子里,越等越觉着别扭,仿佛屋子里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在逼迫自己。忍不出退到院子里来,大杂院是散建的五六处房舍围成的不规则状,走一圈大约五十米的样子。院子正中间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燕刺槐树,时值晚春,树上的槐花正盛,雪白的一丛一丛掩映在绿叶中。树下有一口公用的古井,井上有轱辘和吊水用的木桶。
西流回屋检视了一下,从内屋床后边找到一只木盆,捏着鼻子拧至院中,打水冲洗了几遍。端水至屋中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换上新买的衣服。从旧衣服上撕了一块布做抹布,重新打水开始清理屋子的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