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五点后，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服务员，帮我拿瓶可乐。”
“服务员，帮我拿包烟。”
“服务员，帮我找一个修脚的人过来。”
夏河忙得团团转，张总在旁边时不时的在指挥着。
每天早10点到晚10点，工作12个小时，夏河要么直直的站着，要么来回的跑着，总之是不能坐的。一天下来双腿发胀发酸，不听使唤。
这些修脚的女人和搓澡的男人们，他们每天也是不停的干12个小时，不能请假不能出去，见不到太阳，看不到蓝天，除非生病躺下不能干了，你才能走出去。他们干的都是出力活，而且计件提成。没人督促，没人管理自己就抢着干，低头哈腰逢人便陪着笑脸：“大哥来搓个澡吧。”“大哥来捏个脚吧。”“保证您舒服。”
相比之下，夏河的工作算是最轻松的了，不用出力也不用着急给自己揽生意。只需站够时间。但这个时间也太长了，自由散漫惯了的夏河感觉跟坐牢似的，而且背后总是有张总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盯着他，他不能有半点懈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的放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从中得到心灵上的慰寄，影片陪他每天度过难熬的十二个小时。
晚上十点钟一过，下班了，老板们都回家了没人管了，大家自由了。你可以去泡澡堂子，让热水解解一天的疲劳。也可以去蒸桑拿，那玩意真舒服，高温考验你的意志，大汗淋漓直呼痛快。如果不想睡觉你就可以尽情的泡着蒸着，没人管你。
想睡觉，那就来到二楼大厅，男女分开两边住，中间拉个布帘子。此时的大厅众人还没睡觉，热闹肯定是热闹。该是放松的时候。
“伺候了一天的客人，现在轮到我们当客人了。******这海绵躺椅就是舒服。”
“服务员给我倒杯水。”
“5号来给老子捏捏脚，再捶捶背。”
辛苦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散了架似的躺在躺椅上，但嘴上却是不闲着，开着玩笑过着嘴瘾。嬉笑怒骂。这是一天最快乐的时间。
王芳管的女宾部本身也没多少工作，她还负责做员工饭。当然买菜的活是张总自己去买，他可不放心把钱交给任何人。吃饭大家都是轮流吃，当然技工们都是先吃，夏河是排在最后一位的。王芳每次等他吃完了才收拾洗涮。
“这是剩下的菜，全给你吃，放开吃吧。”王芳端了一个盆，把剩的菜全巴拉进他的碗里。“这是给老板们单独做的猪排，我多做了一份，给你吃了。”
“这怎么行，让老板看见不好。”夏河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放心吧，在餐厅我说了算，老板怎么会知道。”
“那留着你吃吧。”
“啥时候能饿了厨师？你看我胖这样，平时也没少吃。你快吃吧，听秋歌说你受了不少罪。让我多照顾你。我也就这么大本事，只能在吃的上面让你多吃点。”
夏河心头一热，大口吃了起来。来浴室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吗。干嘛客气。想想自己在外面时每天只吃一顿饭饿的头晕眼花。现在不吃白不吃。心里便坦然起来。
这天下午到了员工轮流吃饭的时间。张总进了大厅对夏河说：“我换你一会儿吧，你去吃饭。前台刚才说有你一份外卖。你还有钱叫外卖？一份外卖最少也得5块钱。你一天就挣15块。呵呵，你今天就剩10块钱了。”
夏河也迷惑地来到了前台。真是给他的。他提着饭来到的员工餐厅。王芳也在等他，两人打开塑料袋，一碗青菜肉丝面。袋里有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哥，晚上10点下班后，我来找你，秋歌。”
“是秋歌给你送的面条，小夏，你可真是有福气呀，秋歌这么关心你。”
夏河自然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想到秋歌这么心细知道自己是北方人，喜欢吃面。刚来天天吃米饭不习惯。特地买来送给他的。
好几天没有闻到面香了。看看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夏河把鼻子凑到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香真让人陶醉。他大口的吃着，脑门冒汗，浑身舒坦。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夏河换了衣服出了门。
深秋的天气晚上已经很冷了，虽然呆在这浴室里，看不到天日，可好歹里面温暖如夏。真不知道外面的天气这么冷。夏河打了个冷颤，才知道自己还穿着单衣单裤。
要不是自己在浴室里找到工作，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肯定会冻死的。夏河想想都害怕。秋歌已经在大门外等他了。秋歌穿着那件红风衣，围了一条白围巾。红白相间在这黑夜里显得分外的醒目。
红色是一种温暖的颜色。
“哥，这是我给你买的秋衣秋裤，加厚的。你进去先换上，我们出去走走。
“怎么又让你破费。”
“我那天给你洗衣服，看到你包里只有单衣。我这是特地去给你买的。”
“那我发了工资就还你钱。”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赶紧进里面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等夏河再走出来，舒服多了。秋歌拉着夏河的手，沿着路边，慢慢的走。
喧闹一天的城市，此时已经安静多了，灯光也稀疏了。城市的天空和乡村的天空是不一样的，晚上是看不到星星的。
“你说每个人都往城市跑，城市有什么好的？”
“我现在也很迷茫。”夏河答道。
“哥，怎么样，还适应吧。”
“还好，已经适应了。”
“我知道一天干12个小时是很辛苦的。”
“没事，我从小在家干农活，比这苦多了，这个苦我还受得了。饿不着也冻不着。”夏河不想让秋歌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的说。
“银河这边我来的早，情况我熟悉，这里要找到好的工作，你必须要会电脑。”
“电脑我不会啊！我们那里是贫困山区单位没有电脑的。我上大学时学校还没有普及电脑。”夏河着急的说道。
“那怎么办，你现在天天上班也没有时间去学电脑呀！”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夏河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这才是秋天，这南方怎么晚上都这么冷。
“那我也得学呀，想尽一切办法学，我不能在这里干一辈子，当一辈子服务员。”夏河狠狠地说道。
“哥，别着急。培训班没时间去，只有一个办法，自学。”
“可没有电脑也不行呀，不实际操作还是不会。”夏河说。
“去网吧，到网吧去练。可你还是没有时间呀，你晚上十点钟才下班。”秋歌说。
“对呀，这个注意好。那就下班后去网吧，”夏河说。
“那你不睡觉啦，身体吃得消吗？这不行。”
“没事，我身体棒着呢！，我可以隔一天去一趟网吧，也不用天天跑。”
“我们酒店隔壁就有就有一个网吧！我一天上8个小时班，主管只上白班不上晚班的，我晚上有的是时间，我陪你去。”秋歌最后说。
“那明天晚上就去网吧！”夏河说。
秋哥又说了他们酒店里的一些闲事情。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们往回走。
夏河把秋歌送到酒店门口，看着她走了进去，这才转身回了浴室。
疲惫的人们已经睡了，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夏河不敢开灯，摸索到一个空的椅子，就躺下了。
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眨巴眨巴嘴，似乎还有面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