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是一场争端在所难免,徐岳和唐余都是年轻人,涵养再好,也经不住剑阁的人三番两次骑在头上撒野。唐余冷哼一声,缓缓迈前两步,冷笑道:“剑阁如今可是有几分名门正派的样子了啊,方圆五十里,还不准外人踏足,你还真以为这西蜀的地盘,全都是你剑阁的了?”那领头的剑士道:“我不管你是何人,既然身怀武功,又在我剑阁的地面上大声呼啸,明显是不将我剑阁放在眼里,我既巡逻到此,自然要拿你回去,交由门中长老处置。”
唐余脚下站了个步子,运气在身,笑道:“那就要看你拿不拿得动了?”那剑士一挥手,背后十人小队尽皆长剑出手,将唐余围在中央,动作整齐划一,一看便知是操练许久的剑阵。徐岳正待出手,只听那领头的剑士又道:“今日也好叫你们这个跟头栽得明白,我乃是剑阁七剑之首,魏央。本来我是不会来巡山值守的,不过今日这队领头的师弟感了风寒,我来替他一天,只怪你们运气不好,谁让你们遇上了我呢?”徐岳向唐余道:“贤弟,这剑阵怕是有些古怪,你小心行事,待哥哥收拾了那魏央,危机自解。”
说罢纵身而起,也不跟那魏央答话,一出手赫然竟是最近新学的掌法。那魏央身手也自不弱,看徐岳来势汹汹,一双肉掌隐隐笼罩自己上身五处要害,当即足尖一点滑退三尺,翻身拔剑在手,一套剑阁绝技千仞剑法,使得滚瓜烂熟。出手间便是三式齐发,剑尖闪出千点银光,剑剑不离徐岳要害。徐岳大喝一声,“来得好”,竟是不闪不避一双肉掌在那剑光中探寻而去,竟是要空手夺白刃,夺下魏央手中长剑。十余回合过后,魏央一剑逼退徐岳,笑道:“阁下未免泰国托大了些,我魏央这些年在江湖上也略有薄名,江湖上朋友送了我个‘电剑手’的名号,阁下要以一双肉掌夺我手中这口剑,怕是实在有些不易。我看你背上的刀,还是拔出来的好。”
这边厢,唐余被那十个剑手围住,那十人使的是一套合击阵法,而且演练颇为纯熟,进退有序,攻守有章,唐余一袭白衣在剑光中左飘右闪,恰如一支白色蝴蝶,迎风起舞。唐余叫道:“大哥,你先定下心神好好招呼这位姓魏的兄台,不用管我,这剑阵虽然有几分古怪,一时间我冲突不出,但他们也休想碰到我半分衣角。”徐岳回头望了一眼,见唐余未有败象,心中大定,转头向魏央道:“魏兄,得罪了,三十招内,我必让你弃剑认输。”魏央冷笑一声道:“你若真能三十招内胜我,便是放你离去又如何?”
徐岳哈哈大笑一声,道声:“魏兄,小心了。”身法一变,快若流星,掌法攻势越见凌厉,魏央只得将一口剑舞得密不透风,但仍隐隐有守不住的趋势,徐岳每一掌都用上了十分真力,魏央只觉得手中剑越来越重,越舞越慢,招式收发间竟有些凌乱之象。二十招过后,魏央只觉对方掌力连绵不绝,而自己的剑势渐渐有凝滞之感。又是三招过后,徐岳虎吼一声,左掌虚晃,右掌直取魏央左肋下,魏央忙横左掌与胸前,与徐岳硬拼了一掌,顿时气血翻涌,方知对方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徐岳乘势左掌在魏央右臂上一切,魏央整只右手顿时酸麻不已,手中剑竟是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下。
徐岳双手抱拳,道声承让,魏央脸色涨红,道声:“你赢了,既然我说了放你们走,就说话算话。”说罢招呼一声,围着唐余的剑士立即撤剑后立,站在魏央身后。徐岳拱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魏兄,咱们后会有期。”魏央也艰难的举起还在酸麻的手,回了个礼问道:“二位高姓大名,可否留下名号?”徐岳笑而不语,唐余说道:“不必了,我们只是路过。不是江湖人,不掺和你们江湖事,这名字嘛,不提也罢。”徐岳当即和唐余飞身而去,如两只飞鸟投入林中,消失不见。
手下一名剑士问道:“魏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魏央道:“从先前与我交手那人的实力来看,只怕要我们剑阁七剑一齐出手,方能擒下他。你们也知道,这七剑的里头,有两人与我不和甚久,巴不得看我笑话,哪里会出手相助。门中长老又都在准备下月武林大会,没人会来管这档子事,哪里留得下他们。更何况与你们对阵那白衣少年,只怕未出全力,只是在一味躲闪,真实实力尤未可知。也罢,只能放他们走了。”
唐徐二人下山后,给帮忙看管坐骑的农户结了银子,那农户推辞不要,徐岳将银子硬塞给那农人,二人方才打马而去。
天色渐晚,二人找了个镇子歇脚。夜幕来临,客房内摆了三五个小菜,一壶老酒。徐岳大灌了一口酒,笑道:“说起来,今日之事,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长啸一声,哪里会引来这等闲事。”唐余道:“哪里,此非兄长之过。是那剑阁太蛮横霸道了些,方圆五十里闲人不得入内,真把剑门关都当自家的了不成。我们唐家在阆中与剑阁相距不远,说起来还是邻居,前些年剑阁也不见这么嚣张自从秦骁的儿子来剑阁学艺,还被那姓雷的收做关门弟子,剑阁的人就像是傍上了武林盟主这棵大树,才越发的骄狂起来。”徐岳又接口道:“说起秦骁,不知下月你约战秦宇轩,可有把握?”唐余摇摇头道:“哪里有什么把握,当时不过是被逼急了,才约他一战。我唐二公子这个名字,唉,不说了。”徐岳不解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何有人一叫你唐二公子,你就怒不可遏?”唐余道:“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上一次武林大会,也就是秦骁夺下武林盟主那一次,我和大哥都随父亲瞧热闹,毕竟是武林中十年一度的盛会。当时父亲不让我去,我又吵着闹着要去,后来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带上我。那时我才十来岁,自小我就体子弱,根基不牢,武学也一直没什么长进。跟几个同龄的小孩子玩耍时,起了纷争。我却打不过他们,后来连我哥都取笑我。于是乎一群孩子就说,你哥才是唐公子,你嘛,就只能是唐二公子,这辈子都只能是唐二公子。从那之后,我越发努力,可是欲速则不达,西屋这事尤其忌心绪不定,终于有一天练出了岔子,父亲就不许我再练功,只传了我机关暗器之术。后来遇见了我恩师,他老人家替我医好了伤,我这又才开始习武。我底子薄,内功不如同辈,我师父又找来可增强内力的灵药,我这才迎头赶上,是以才有如今这身本事。”喝了一口酒,又道:“秦宇轩采两家之长,既有他秦家的家传武功又在剑阁学艺多年,我哪里能有几分胜算。能求不败,就是幸运了。”
徐岳举杯和唐余碰过,又才说道:“还没打呢,怎么能就先认输。别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去年与那秦宇轩交手过一次,他出手尽是狠辣招数,攻势看似凌厉无比,实则防守空虚,若你能寻得机会一击即中,想必能有七分胜算。”唐余道:“哥哥哎,你有所不知,这秦宇轩身上有一件宝贝,叫金缕衣,刀枪不入,便是掌力加身,也能削减去七八成的力道,他之所以敢拼了命只攻不守,是因为他知道没几人能伤得了他。”徐岳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忿忿然道:“这果然有个武林盟主当爹,就是有好处,这等宝贝都能弄道。”唐余道:“先不说这些了,来,喝酒。”两人当晚喝得大醉,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武林大会还有段日子,反正也是无事,两人吃罢午饭放马徐行,向长安行去,一路走一路闲话,谈论江湖轶事,好不快活。
京城,琉璃阁。结束了几天的小雨,迎来了一个晴天。青衣坐在窗前,看着屋脊上那只猫在翻来翻去晒太阳。一只鸽子飞来,落在窗台上,青衣解下绑在鸽子脚上的密信,再放它飞去。青衣拆开蜡封,慢慢展开纸条,只有十个字。速速出京,按原计划行事。
青衣收拾好行李,捏了捏藏在腰间的匕首。轻声喃喃自语道:“寒霜,终于到你出鞘的时候了。”回身看了看琉璃阁的飞檐,转身策马出京。
青衣策马出京,武林大会,终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