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温城向寨子望过去,他尽全力望过去,好在他的眼神确实很好,从这离营寨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他能够比较清楚地看到寨里里的情况。
他的眼神刚刚转向营寨时,首先看到那几十处瞭望塔,这些瞭望塔实在太显眼了,完全没办法忽视掉它们。本来只是木制的建筑,现在正在不断地散发着白银的光,箭塔方圆十几米的雪花,从天上往下落的途中,都改变了方向,向着箭塔的顶端撞去。配合上箭塔的外形,这副图景就像是一个沙漏,只是往下漏的不是沙,而是雪。
这副场景美极了,然而颜温城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连忙将自己的视野从箭塔上移开,急急地朝着寨门北部望过去。
先是看到一张红色的大画纸,纸上有几处地方填了一点白色的颜料,其他大部分地方铺满了人,大多数人都躺在地上,相互挤在一起,就像是为了躲避这寒冬,依靠彼此来取暖似得。也还有许多人站着,他们十分热情地把自己的刀剑武器交给对方,要么交给对方的脑袋,要么交给对方的胸膛,要么交给对方的腹,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颜温城没有看到父亲,也没有在站着的人当中看到自己的族人。他的眼神慢慢向后搜寻,发现了离北寨门不远的荆花部的人,大多数人的模样都是仓皇地往后跑去的,有的滑倒在地,有的边跑边回头,有的滑倒在地的抱住往回跑的人,更有人拿武器刺着挡住他前进得任何人。不过显然,他们都没能跑掉,他们全都凝固不动了。
这个队伍里,姿势比较从容优雅的,只有花秀香和她的几个贴身侍卫了。虽然颜温城看不清寨子里其他人物的具体表情,但是他觉得他看清了花秀香的动作和表情了。她右手提着弯月刀,左手正示意手下安静,头往后看着,往南营寨口望着,眼睛和嘴巴长得大大的。
颜温城正望着出神,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声:“温城,你看到我母亲了吗?这里太远了,雪又大,我看不清。”
颜温城连忙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也看不清楚。”说话的同时,颜温城看到北营寨门口向东似乎有人正在飞奔,因此又说道:“我好像看到有人突围出去了,秀香阿姨那么厉害,肯定突围出去了。”说着又摸了摸琼枝的脑袋“别担心,秀香阿姨肯定没事。”
花琼枝听到颜温城这样说,心里倒是一下子放松不少,不过旋即又不好意思起来,脸色绯红从颜温城旁边走了开来。颜温城倒是怔住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午还带着他疯,一点顾忌都没有,现在只是安慰她而已,倒是脸红了起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立马又将视线投到寨外跑出去的人身上,不过这距离毕竟更远了,而且寨子里有火,外面只能透过一点月色去看,只能依稀看到一些人影,没多久,人影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人影了,颜温城又立马将视线拉回寨里,只要在寨子里没有发现父亲,那么就说明父亲成功突围了。他的视线在寨子里扫了几遍,除了一开始在荆花部的营寨旁发现几个被绑着的人还在挣扎外,就没有看到其他活人了。后来这几个人也成了雕塑。终于,颜温城肯定他的父亲不在寨子里了,他放下心来。
在他放下心来的当头,几个人飘飘忽忽地从山脚下而来,他们行动很诡异,感觉一步没走,但是下一秒,就离原地一大段。没用多少时间,几人就飘忽到了山顶。颜温城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几人竟然就是在他逃离过程中遇到的那几个弯刀男,而且他们竟然抬着一口漆黑的箱子,活像一口棺材。几人从颜温城身边飘过,颜温城注意到,其中一个人对着他邪邪地一笑。
“东西已经到手一部分,我们会遵守约定的,你们最好也是,不要去查也不要声张。”当中一诡异弯刀男这样说着,而后连听也没有听袭沐晨的回答,飘飘忽忽飞入石柱丛中,就不见了。
等这几个人走远了,一直到看不到了,袭沐晨才“哼”地一声。
从这几个人出现到消失,也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然而这十几秒里,营寨里忽然发生了变化。之前是营寨中间寂静无声,四周喧闹,而现在,四周一切都已经凝固,反而是袭沐晨原先住的地方,突然冒出了百十号人,正是那一直没有看见的上百个武士辅从,他们绕着房子围成一个圈,那房子现在已经不能称作房子了,应该称作一个平台,平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颜温城从没有见过的一个小老头,另外一个竟然是乱石山的霍天石。
难道霍天石也和他们有勾结?颜温城不禁想到,“原来霍天石才是那个心机最重的,一直只是以为他只是注重个人利益,比较肤浅,没想到竟然是和人有勾结,阴险至斯。”然而下一刻,颜温城模模糊糊看到霍天石脸变化很大,一会十分狰狞一会又十分平和,一直这样反复着,“原来也是被控制住了,不会是拿他做献祭什么的吧。”颜温城心里暗暗想着。
那个小老头拿着权杖模样的东西,嘴巴一张一合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然而过去了许久,也没见到有什么异样产生。当颜温城都觉得他是不是要做什么法,然后失败了的时候,一道火光从平台周围的帐篷上冒起,上百个武士辅从和平台就被包围在了火里。随后,空地旁边的帐篷上又燃起熊熊火焰,没过多久,整个寨子的帐篷上就燃烧起熊熊火焰。
初看这个火焰,颜温城觉得不就和其他的火焰一样么,吩咐人拿着火把去把寨子点燃不就行了,还找来这么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做这个干吗?但是,当他看到,附近的雪被融化后的水竟然不能够熄灭这个火时,他一下子专心地观察了起来。
箭塔上的光越来越亮,如果把这几十处箭塔形成得光连接到一起,可以清晰地看到,这赫然就是一片雪花的模样。火光和“雪花”就这样交相映衬。
一声“临”,如石破天惊,从寨子里突破了空间和风的怒吼,清晰地传到了山顶。
“锁月。”袭沐晨大喝一声。
周围几十个武士纷纷四人一根石柱,将右手按到石柱上。颜温城感觉有火气不断地通过他们的手臂传到那石柱上,石柱上的人感觉慢慢有了生命,眼睛里有了色彩。他们的头似乎动了一下,而后整个人身上满是火焰。
“撤。”其中一个武士喊道,几十个武士纷纷离开石柱,站到了袭沐晨身后。
颜温城看到那些石柱人把他们的头高高抬起,对着天空的月亮,一道光从他们的口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