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四月底,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我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回“先知先觉”的功能没有骗我。
她成功地考入那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我们之间的差距更大了。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4月28日晚,我对她说:“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明天开始不说话,谁先给对方发信息谁输。”
“咱能不这么无聊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做没用。”
“敢不敢赌?输的人罚喊一百句‘我爱你’。”
“好!你不要后悔。”
“我爱你,宝贝。”
自从互相表白那天起,我们每天只要睁开眼睛便不会中断联络,互相发短信和QQ,与吃饭、走路、呼吸一样平常。
要改变这个状态比戒毒瘾还难。
改变,从习惯做起。
我下载了郑智化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决定让音乐占据我的大脑。
次日上午6点30分,我已经背上电脑,骑车穿行在微凉的空气中。
别哭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梦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的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
很成功地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晚上,在完成工作准备去睡之前手滑,进了她的空间。
《快乐是一剂毒药》
快乐是一剂毒药,人们因为留恋快乐给人带来的精神麻醉,所以像依恋毒品一样依恋带给你快乐的人。
哈哈!这写的,真让人开心。
感情爱了半天,被人当毒药。
让我炸毛的是下面有人评论:“写得、真好、我的、才女”在她空间里四下翻翻,那家伙竟以男朋友自居,连之前我的评论下也要回复一句:“感谢、你的、评论”。
谢你大爷!什么东西。
我顺着那个ID链接到他的空间。
发现这家伙是个吊车司机,比我还老的文艺老青年。空间里贴着一篇又一篇关于西藏的长诗,哼哼叽叽不知所云。
同时与不少女性互相吹捧、戏谑。
我能说什么,我能替她决定选择与谁交往?这股气憋在心里,一直到五一晚上聚餐,我多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冲动给她发短信:“我还没走远,你已经有替补。恭喜你,不再打扰。”
很快有回复:“傻瓜、笨蛋、超级大笨蛋。”
“对不起,喝了点酒,一时冲动,不好意思。”
借酒上头正好眠,烦心情事放一边。发完短信我关机去睡了。
第二天起床,打开QQ,她有一大串留言。
“什么替补?”
“人要那么写,我有什么办法。”
“我五一去姨妈家,刚回来,才看到。”
“你究竟喝了多少?”
“你在努力工作,舍友们去兼职,宿舍里只有我一个,所以五一去姨妈家过。”
“我成天没事干,就一米虫。”
“米虫去睡了,恨你一下。”
我冷笑,收了手机,背上电脑去上班。
在现场跑了一个上午。
午饭后同往常一样呆在办公室上网。
仍旧手滑点进她的空间。那刺眼的“毒药”还在,忍不住发短信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回答!前情往事一笔勾消,往日约定一概不算数!”
再跑到那家伙的空间留言:“大哥!在别人的空间里看清楚再说话,老眼昏花的还是回家抱自己的老婆。”
刚从那空间退出来,陌上雪上线,十分淡定:“我在网吧,你怀疑什么,说吧。”
“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有很多疑问吗?”
“没什么可问的。
我还没走远,你就有替补,这算什么!找个年岁相当的我也认了,老了叭叽比我还老,你对老男人有瘾?”这段输完,我把那人空间里的留言贴上QQ,“篓子我给你捅下了,坏了你的好事,哈哈,你可以尽管骂我。”
“呸!什么好事,我根本不认识那人。”
“别装了,恭喜你,魅力十足。”
“胡说。”
“不是吗?还没两天,就以男朋友自居上了,大包大揽的,连我的评论都要替你道个谢,你真行,佩服。
还毒药,既然我是毒药早点把我倒了吧,免得害了你。”
“那个毒药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他看的。”
“不错,情深意浓啊,这么快就琴瑟和谐,互相问答,一唱一和,就我一大傻X夹在中间犯傻。”
“你发神经发够了吗,能不能听我解释。”
“想好怎么编故事了?”
“你爱信不信——那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找上我的,那两天你又发神经要打赌。”
“然后正好填补你的空白,对吧,老天待你不薄,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呸!没有好吧。我可不想再发展一段网恋,再碰上个大叔。”
“继续编。”
“那人估计看过我的空间,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老实回答是学生。他说我有三十了,我说二十——真想一掌巴死他。”
“后来呢?”
“后来就聊了聊诗词什么的,还有西藏风景。跟他聊着我就想起了你,然后才写的毒药。”
“然后呢。”
“然后没有啦,写完毒药我去姨妈家过五一,昨天晚上才回来。”
……
我不知道她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至今仍保留着这篇短文,那个老男人的评论也没删尽。
不过那天她告诉我:“那些留言我故意不删,就等着看你的反应——你反应这么激烈,我心里真高兴,哪里舍得离开?”
“你要不要回来?”
“赌约一个月,现在才一个星期不到。我多没面子。”
“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比什么都重要。”
我写的诗,
你还读吗?
我唱的歌,
你还在听吗?
当竹影扶疏,
花香满楼,
谁缠绵在你的身旁。
当午夜梦回,
月色阑珊,
你会不会想起,
曾经有一个
触不到的恋人。
虽然和她的感情以不可逆的速度升温,但在我的内心一直充满悲凉。我一直相信,自己只是她生命的过客,所以,从不敢把任何身份桂冠往自己头上戴。
她快毕业了,满心欢喜地与同学聚会,合影留念。
她同我谈起她身边所有人,都用代号或者外号。我和她谈起同事朋友和家人,全用真实姓名和关系称呼。
——由此可见一斑,但我一直没什么好说。
她发来几张与室友的合影:“忽略边上的人。”
她的朋友们果然比她漂亮,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干什么?”
“看天。”
她又发来一张与男生的合影。
“你男朋友?”我的心沉下去。
“我男朋友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个吗?”
“呵呵,你究竟跟几个人交往?”
“我男朋友不是你吗?傻瓜。”
“哦。”(我好像没这感觉。)
“这个男生是我干哥。”
“呵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啦。”
“呵呵。”
“我们流行认干哥干妹,有不少人真的发展成一对。我和我干哥真的什么都没有——上回你寄给我的猪胆干,我不敢吃,给了他。他苦笑:你真是肝胆相照。”
……
毕业前的日子,她的心情大好,好到注意不到我的悲凉情绪。
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她和朋友们在校园里游行,大声唱歌。与室友们在草地上互诉衷肠。
“我一时高兴,就跟姐姐们担白了我们的事。她们都祝福我。”她在短信里说,“真想把你召唤出来。”
我一直沉默,只在睡前往空间贴了一首诗,给她一条短信:“晚安。”
“晚安,我们这里可能要通宵狂欢。”
好想对你说,
不要走,
留下来陪我,
长长久久。
好想拉着你的手,
去看海鸥飞翔,
听惊涛拍岸。
好想拥抱着你,
同经风雨,
共梦落花。
可现实,
让我不能留下你!
走吧,
自由地呼吸,
工作、学习、恋爱。
绽放生命光彩。
我在远方,
永远祝福——
第二天,她在QQ里留言:再见,尘。你要好好的。
视线再次模糊,幸好没人看见。
经过两个月的准备,仪表电缆敷设终于登场。
第一批盘间电缆,我向老余要五个人:“要能干的,你们队里的骨干,而且要长期能做下去的。”
他派了五个人给我,高矮胖瘦各一,还有一卷毛。
我在现场教小蔡写贴牌,告诉她怎么写又快又好。跟她讲敷设流程,约定口令。
那五个人在背后嘀咕:“和小白一样,半天开不了工。”
我把卷毛带到电缆盘堆放处,教他如何堆放电缆,如何分辨型号——“以后记得每天收电缆的时候,同样的型号要堆在一起。留下的废电缆卷好堆在墙角。”
卷毛一一答应。最终事实证明,卷毛用对了。他力气大,一个顶俩。做事细,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要求,有时候还会自己想出一些小窍门。
小矮个过来:“师傅,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
我转身,将余下三人各自安排位置,最后对矮个说:“你,下去夹层,守住这个口,出问题找你。”
那天下午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两百多根电缆放完了。
矮个爬上来:“要是小白也这个速度就好了。”
又过几天,远程电缆开始。敷设前一天,我特地带这五个人去走场——一个管竖井出口,一个管竖井入口,一个管夹层出口……
“小矮个,你在夹层,夹层空间狭小,你最合适。卷毛,这个工程只要是我放电缆,你就管电缆盘。”
他们听完,相视笑笑:“从来没有放电缆前先上课的。”
第二天正式开工,每一个负责人手里一部对讲机,按我的方式对话沟通。
第一根电缆我全程跟踪,在每一个关口把昨天所讲的具体化。
开工并不顺,一连三根他们都在犯错误。只要和我的要求不符,我就叫他们全程退回去重来。
老余急了:“师傅,你这样一天能放几根?在哪里错的从哪里改起。或者先往下放,以后我们再改。”
我瞪着他:“这里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不按我的要求,就别放。”
他被我激得发怒:“全部退回去重来!哪一段再出问题,我找谁的麻烦!”
……
第二天,我换了调调:“快,快,没必要的小动作不要做,直段加速度——电缆到位,速度——竖井出口好了——竖井进口——夹层出口——夹层——OK!小蔡,等会儿再贴标签,下一趟先出来……”
第三天,两根一起走。
……
第一批远程电缆三天结束。
“兄弟们,谢谢了,明天找小白玩去吧。”
“师傅,小白不好玩,明天还跟你吧。”
“我的电缆放完了,都怪你们,速度太快。”
“师傅,你什么时候再放电缆。”
“一个星期后。”
……
老余拿着电缆清册不敢相信眼睛,哆哆嗦嗦地用手机把米数算了一遍又一遍。
小蔡笑他:“余师傅,看空盘就好了嘛,一卷电缆两公里……”
季主任走来问:“怎么样,老余?”
这时卷毛悄悄告诉我:“老余起码三个月没笑过。”
“主任!”老余这一声喊得特亲切,“十公里,三天十公里。”
季主任脸上阳光灿烂,指着我:“我们这位,能保证你每天三公里。”
——事实上,我最高纪录一天十二公里。当然,那天有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