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琴那孤傲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跌坐在地的妇人神情呆滞地目视着前方,男子转身朝着妇人走来,步伐沉稳而又有些缓慢。妇人蓦然回头,双眼直视男子射来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投向男子的目光之中满是追问与心酸。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颤,显然是已经触碰到了……欲要向身下女子解释什么,唇瓣张了张,终是未曾吐出一个字来,缚在背后紧握的手动了动,却不曾松开,男子的心头早已是暗潮澎湃,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俯身为地上的女子逝去脸颊上的两行清泪,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可他却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即使那样做了,她会接受吗?就这样吧,就让误会的种子生根发芽吧。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至少他不需要去解释什么,男子凄然一笑,默然离去,弄得众人有些错愕,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贤郎……”因哭泣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飘入男子耳中。他猛然停止了脚下的动作,立身站在那里,抬头仰望那浩瀚无边的天际,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回忆。
那年他科考落榜,友人见他成天借酒消愁,便邀他同去赏梅。因情绪低落,实是无心赏景,又不想扫了友人的雅兴,只是微垂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在落梅铺成的道路上。
走到一处,见友人戛然止步,心中忽感疑惑,于是就抬起头,顺着友人视线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一身穿藕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在那梅花雨中飘然起舞,衣裙在空中摇曳。跳得是那样的柔弱无骨,身如游丝,行如游龙,美得不可方物。微风袭来,吹乱了女子额前的几缕碎发,同时也扰乱了他的思绪。不知怎么了,他竟弃友人于不顾,健步朝女子走去,站在了离女子十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
女子回眸间撇见了来人,冲他甜美一笑,眉眼弯弯如皓月星辰般着目。他性感的唇角处悄然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曲舞完,没想到女子竟然款款走来,有那么一刻让他的心跳足足漏了一整拍。出于礼仪,两人相互见了个初见时行的大礼。女子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小女子不才,让公子见笑了!”女子额前的几缕碎发粘黏在了一起,鼻尖密布着晶莹的汗珠。语气中带有丝丝的乏意,许是先前跳舞时能量消耗过多所致吧。他欲要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女子的,顿了顿,方才想到此举略有不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概念是不能被忽视的。思及此,他唇角一弯,颇谦逊道:“哪里,哪里,姑娘的舞艺如此精湛,让在下叹为观止……”此话一出,只见女子双颊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公子谬赞了,许是方才舞得过猛,深感疲倦,体力不支。小女子先行告辞,还望公子见谅!”未等他反应过来,女子已经带着身旁的丫鬟匆匆离去。
远方那道若隐若现的藕色身影,莫名的让他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连带着呼吸的空气也跟着清新起来了,称得上心旷神怡啊!
此前,他不曾对哪个女子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怎的,自从有了此次邂逅后,林中女子的一频一笑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招之不来,挥之不去。
磨刀不怕功夫深啊,在他的不懈努力与拼搏下,后来他当上了尚书郎。打那时起自己就派人拿着女子的画像在暗中秘密寻找其下落,两年了却依旧了无音讯!上天真是爱捉弄人,就当他心灰意冷,不在抱有任何希望时,却在一次皇家狩猎大会上遇见了她。得知她就是名扬京城的第一才女,左相府之嫡女苏玉婉后,又惊又喜又忧,说是五味杂成也不为过。
先不说此女子的才情了,单论她的家世背景,他就觉得自己没多大希望了。她是左相府的掌上明珠,是尊贵的嫡女,上门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个个有钱有权有势有貌,可没有一个让人家瞧上眼的;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没权没势没背景,赤裸裸的一个三无产品,根本不在人家的视线范围内。更别提他以前那荒唐的想法了,想什么她是否对自己有过心动的感觉?想什么再次相遇她是否还认得自己?想什么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
那天他忽然觉得午宴上的歌舞声声,把酒言欢特别特别的不适合他了;所以晚宴他也不准备去了,只因她的出现改变了自己来赴宴的初心——来这儿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当头,可自从在宴会上遇见了她得知她的身世后,他早就没心思去谋“利”了。午后他声称自己深感不适向太子(那时的太子就是当今的圣上)请半天病假,太子有意拉拢寒门子弟,便准了,晚宴自然而然的也就没去。
当夜他并没有回府,只是独自一人来到了离宴席不远的地方,此处有一小溪,溪水西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清脆而又悠远。月光撒下一片金黄,溪中光斑点点。水中倒映着一轮圆月,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皎洁而又苍凉,是因失去了群星的环抱吗?还是……他望着此夜孤月无比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