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一室昏黄。女子静静端坐在铜镜前,两指缓缓掀开衣领一角,白皙的肌肤上一块紫黑色拇指大小的烂肉赫然出现在眼前,女子低眸单手拿起桌前的白瓷瓶,用力扒开布头,褐色粘稠液体缓缓溢出,女子食指轻蘸随即涂抹在其上。整理好衣领,迅速抬头。
“什么人?!”欧阳琴厉声问到,拔下玉簪瞬间起身朝背后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将身一闪,一手紧握女子手腕,一手摊开丝巾捂上女子口鼻。羊脂白玉簪滑落,欧阳琴瞬间瘫倒,黑衣人一把搂住女子,扛于肩上,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这是哪儿‘?”女子瞬即翻身爬起,一屁股坐在锦被上,扶额,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她记得回到翠竹苑后就遣退了珠帘,独自进了屋,安全起见自己还特意锁了房门……然后就有一个黑衣蒙面凭空出现在身后……再然后……再然后……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晕眩感悄然袭来,周遭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女子双手抱头,用手腕敲击脑袋,不断的闭眼睁眼,竭尽全力的保持清醒。
“姑娘您醒了,这碗药奴婢用小火足足熬了三个时辰,凉了药效就没了。”身侧的小婢女见状立即强势的递来一碗黑糊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拾起药勺轻轻搅拌着,作势便要伺候女子服下,故意回避了女子的质疑。
“你是谁?这是什么?我为何要喝!”欧阳琴犀利的瞪向婢女,空灵的声音飘出,让周遭的气温瞬间降低。既然不说,那就用不说的方法,她倒要看看一个小丫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奴婢只是个下人,就懂得奉命行事。倘若姑娘怕苦不愿喝下,奴婢只好得罪了,望姑娘见谅!”小婢女持勺的手微微一顿,僵在了半空,险些将药汁撒在欧阳琴的白裙上。随即抬起头,直面迎接女子咄咄逼人的审视,还不忘威胁一把,试图给其来一个下马威。此时的欧阳琴双眸眯得仅剩下一条缝,目光骇人的射向婢女。
“啪嚓”一声,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婢女白皙的左脸上,来不及反应,又一记耳光反手落在了右脸。通红清晰的十指印就这样硬生生烙印在了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上,已经被吓懵的婢女竟忘了还手,连忙抱头捂脸,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嘴中发出呜呜的哽咽声,药碗早已不见踪迹。
趁其不备,女子抬手立即抽出斜插在婢女发髻中的一柄银簪,收手、藏于袖中。闭眼,侧身靠在木床棱柱上,急促的喘着气。刚才那两巴掌自己卯足了劲儿下手的,一点也不轻,可谓又重又响呀。几乎抽干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她就不信还引不来暗处那人!
“呵呵……丫头,你胆子不小啊,连爷的人都敢伤!”黑袍男人身影一幻瞬间来到欧阳琴跟前,拂袖而立,眼眸深邃,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一股强大的气流朝雕花木床压来,女子纹丝不动,小丫鬟却吓得直接跪地。
“主,主子……”
男人余光一扫,长袖一挥,只见小丫鬟浑身瑟瑟发抖,连滚带爬的狼狈逃走,竟比老鼠见了猫还要可怕。
“心疼了?”女子睁眼挑眉望向男人,一脸不屑,藏于袖中的手已然握紧银簪,满弓待发。
“哈哈哈哈……一个贱婢也配?就算天皇老子也只配提鞋!”黑袍男人顿时仰天长笑,放荡不羁。随即凤眸一转,寒芒乍现。
“口气不小……”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的到相府劫人,你就不怕万劫不复吗?!”欧阳琴洋装镇定,抬眸狠瞪男人,小脸严肃到不容侵犯。后背两层内衣早已渗透,掌心直冒冷汗。
“丫头,你威胁我?到了爷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爷看你就是活腻了,找死!”黑袍男人非但没生气反而俯身靠近,手撑床榻,剑眉一挑,玩味非常。
“威胁?本姑娘这是在好意提醒你,没成想竟被你当作驴肝肺!”一张完美到妖孽的脸渐渐逼近,女子被迫步步后退,满脸憋得通红,仍傲娇的不肯妥协。
“噗通”一声,女子从床沿一侧滚落,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男人凤眸一弯,唇角上扬,长发一撩,翻身就起,负手大笑。
一声惨叫,欧阳琴紧咬牙关,一手扶臀,一手抱头连忙从地上爬起,恶狠狠的瞪着男人。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少见多怪!”她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笑得妖艳的脸撕个稀巴烂,以解心头之恨。
“哈哈哈哈……”黑袍男人见状笑的更为开心,无拘无束,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敞开心扉的笑过了,久到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欧阳琴趁机溜走,朝着大门的方向飞奔而去,希望之光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触手可及。
臭妖孽,姐先行一步,后会无期!拜~拜……
满心窃喜的欧阳琴一路狂奔根本没意识到爽朗的笑声已经戛然而止。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嘴角轻扬,在离大门仅几步之遥的地方突然顿住脚,双臂环抱,剑眉一提,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女子一瘸一拐拼命逃窜的傻萌样儿。
终于到了,女子左手紧贴雕花大门,右手轻轻捶打着胸口,长苏口气。
随即紧扣门环,双手一拉,扇门尽数敞开,满天星辰映入眼帘,她迎风踱步而出。当然这仅出自于欧阳琴美好的幻想,现实却是这样的——女子用力向后一拉,非但没有拉开,反倒被反弹回去,差点撞门自杀。欧阳琴怒火熊熊,牛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裙摆一提,伸腿迅速朝大门踹去,突然脚下一滑,身子瞬间朝后倾去。
“啊……”衣裙纷飞,身体急速下落,女子慌忙闭眼,尖叫出声。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难道她又要死了?!
电光火石间,男人一步上前,长袖一挥,一把扣住腰肢,纵身一转,一带,瞬间将女子紧揽入怀。
后脑勺重重撞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剧烈的疼痛传来,欧阳琴急急睁眼用手就要去抱头。男人棱角分明宛如刀削的侧颜映入眼帘,女子顿时蒙圈,挣愣在当场,头部传来的阵痛她一时也管不了了,双眸圆睁一眨不眨,两颊烧红,失神的仰视着男人。
“咳咳咳……”男人一连虚咳了好几声方才作罢,满脸严肃的俯视女子。心扑通扑通狂跳,全身炸毛。
欧阳琴瞬间缓过神,慌忙推开男人,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直直撞上大门,后背紧贴,反手紧扣门环,闭眼仰头轻靠在门面上,喘着粗气。纵使她再早熟,心理素质再好也没办法应付这样的状况呀。
男人被女子一掌推开,心中莫名的失落,恐慌失措一闪即过,眸底一片深邃,使人探不到底。镇定自若的站立在一旁,烛光的映衬下,背影更显傲岸挺拔。
“算了算了,姐大人不记小人过,收回之前所说的话,给你三条路选择。怎么样?!”欧阳琴整理好心情,睁眼,叉腰摆手,一脸大义凛然,瞬间恢复了先前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形象。
男人抱手,挑眉,摆出一副宝宝很好奇的模样,示意女子讲下去。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又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你现在就把本小姐放了,这账就此接过。”
“二,等相府的人找上门来,准没你好果子吃。”
“三,告诉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你不但会获得一笔巨款,而且本小姐还会对外宣称你是我欧阳琴的救命恩人,保你官运亨通,一生荣华。”
欧阳琴见状心下大喜,她的机会来了!于是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开始了她的即兴演讲。吐出鱼饵,一本正经的分析利弊,边忽悠,边偷瞄着男人的脸色。
“威逼利诱,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丫头,如果说爷并不想买你的账呢?你又能拿我怎样?”男人迅速逼近,话锋一转,低头,一手撑门,一手勾起女子下颚,媚眼弯弯,一脸坏笑的调戏着女子。
“我是不能拿你怎样,但能拿我自己怎样,大不了一死,我说到做到!”女子凤眸一眯,笑颜如花,一柄银簪就这样架在了脖上,簪尖点点刺入皮肤,鲜血溢出,随颈滑落,雪白衣领瞬间被一抹妖红渲染侵蚀,脖颈处一道不大不小的血痕渐渐裂开,刺目狰狞。目光狠利的射向男人,挑衅意味十足。
她不傻,她只是在堵,拿命在堵,赌男人的心到底有多狠,赌这条命究竟值多少,赌自己的猜测是否……
欧阳琴清楚的知道,跟妖孽来硬的她必死无疑,而且会死的很惨,所以这条命便是自己手中唯一的筹码。她别无选择,错过这次机会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所以她只能拿命一搏,站在主动地位,才有谈判的机会。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爷这就成全你!”男人怒目一瞪,伸手一握女子手腕,“哐当”一声,银簪落地。
女子面露恐慌,心下却是一阵窃喜,无疑自己赌对了。
不等女子高兴太久,男人一把钳制住下颚,紧捏腮帮,迫使女子张嘴,随即丢进一颗土黄药丸,单手一拍,女子唇瓣顿时闭拢。
腮帮一疼,薄唇一张,“咕咚”一声,药丸瞬间顺肠道溜入胃里。欧阳琴大骇,怒目圆睁,立即手脚并用,拳打脚踢,拼命挣脱开男人的束缚……一切事发突然,竟让她感到有些猝不及防。这个男人,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最好永世不见!
“臭妖孽你给本姑娘喂了什么?”欧阳琴朝男人怒吼,弯腰,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胸腔,不停的干呕,试图将药吐出。
“毒药……”男人绷着一张臭脸,冷声开口。拂袖转身背对着女子,露出一抹奸诈的坏笑。不给这女人一点颜色看看,还真当他是一只病猫呀,竟敢叫他臭妖孽!
“什么?解药拿来!”欧阳琴手上的动作做的更猛,抬眸,目光狠利的射向男人后背。
“此毒无解,一炷香之后你就会浑身溃烂窒息而亡!”
女子一听,迅速捡起地上带血的银簪,朝黑袍男人后背刺去。臭妖孽去死吧!既然活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
男人侧身一转,凤眸微眯,一掌镇飞银簪。长袖一收,女子整个身子瞬间卷入黑袍之中。
“放开!放开……”欧阳琴在男人怀中死命挣扎,手脚乱舞,滑稽而又可笑。
男人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搂着女子细腰的手一紧,牢牢钳制住欧阳琴,毫不怜香惜玉。长腿一伸,瞬间踹门而出。
“你要带本姑娘去哪儿?”欧阳琴瞬间傻眼,态度强硬的问到,生平第一次对前方充满畏惧。
“看你该看到的一切。”男人仰望星辰,面容沉重的答非所问。随即足尖一点,纵身跃上房檐,扣紧女子,疾驰而去。
欧阳琴悻悻闭嘴,无比安分的窝在男人坚实的臂弯里,对即将要面对的一切一无所知。
夜深人寂静,两人的影子早已消失在了黑暗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