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的曲志成自然不值得浪费食物,但活过来的就不一样了,怎么说那把死沉烂沉的钢刀也是在他身边发现的,虽然多数人不认为他能将其挥舞起来,可那身腱子肉说明,这人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如此,天刚擦黑他便给刘文倩叫到了挖在楼底下的坑道里一起吃饭--其他人免费,他得记账,以后还要还的。
怪物数量的突然减少让几近穷途末路的人们稍微松了口气,都纷纷走出避难场所,去往各处超市、仓库、市场、小区等找寻生存物资,只要胆子正,运气再好点儿,一般而言都能有所收获。
不过物资的大量储存与集散地多在城市及其周边,可那儿的怪物就算有所减少也还是凶险异常,所以众人寻得的不会太多。
即便如此,在坑道里当了一段时间的地老鼠们也对突然丰富起来的物资有些拿捏不住,经过几天的积存,这个五十来人的幸存者团体便齐齐团坐在一起进行聚餐庆祝。
虽然没什么好东西,摆成一溜的木桌上也就加几个罐头、吃上点热饭、多放点榨菜、再炒上几个野菜,最奢侈的是把刚打来的野兔子下锅,这些吃食比之以往多有不如,可当下,这却是他们在怪物入侵之后吃得到的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米汤、混杂了各种主食与野菜的窝窝头、切的溜薄的火腿肠,曲志成每吃一口坐他对面的任珊珊都会看他一眼,后来实在忍不住提醒道:“我说你能不能少吃点儿,这些可是很贵的,你确定能还得起?我可告诉你…”
“你帮我做的担保,谢谢,我知道。”他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个避难基地也施行大锅饭制度,人们深知抱团取暖的重要性,所以对此没有太多怨言,但同时出去搜寻物资的人可以有少量的截留权限,以作为高危工种的补偿。曲志成此次吃得越多,日后需要还的账越多--双方同时忘却了关于曲同志是否想要加入基地的事情,在老段等人的想法中,除了加进来互帮互助活下去似乎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吧?至于曲大团长,该走时自然会走,欠的人情也会还上。
桌子两旁的幸存者都在埋头狂吃,除了咀嚼声其他不多,就连刘文倩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弟弟夹菜,生怕动手慢了被人吃光,因此两人谈话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但除了几个略显好奇的抬头看看,其他人还是副饿死鬼投胎的样。
“切,空口白牙谁特么不会说。”可恶的、不和谐的音调响起,仔细看去,靠近走廊中间部位有人讽刺了一句,紧接那人又低头狂吃,不再理会他心中吹牛不上税的新人。
可不么,以前也有新加进来的人这样说过,转头就在搜寻物资的过程中惨死,根本没得机会偿还欠债。
众人是在一层坑道的主干道里吃的饭,坑道不宽,但够长,五十来人去掉哨兵分坐两边还有剩余,路两旁是卧室跟各种储藏间,整个坑道体系分三层,这是他们两个月来的成绩,且与津山基地有机械动力辅助不同,此地除了小号干电池没有其他电力存在,纯手工挖掘,至于照明则用油灯、火把,为聚餐更甚是奢侈的点了几只蜡烛,要知道,这年头很少有生产这玩意儿的地方了。
朝讽刺他的人笑笑,曲志成继续着填饱肚子的伟大事业,耳旁传来任珊珊不屑的低语:“没胆的货色。”
“再不吃没了。”他指了指面前野菜。
“…”恨恨的看他眼,任珊珊不再说话,只快速的与眼前食物较起劲来。
吃完饭有老弱病残收拾桌子,也算工作了,期间夹杂几个缺胳膊少腿的伤残人士,应是历次战斗中的受伤者,这很不错,能提升凝聚力,不养闲人的同时解除下人们的后顾之忧,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下次战斗自己依然可以好运的全然无损。
完事后曲志成本想今晚活动也该差不多了,谁料众人又分坐坑道两旁,老段与另一名叫做左兆丰的中年男性站到中央,在靠着坑洞的墙壁暗格上捽土成灰插入三颗烟,对着几张身份证念念有词的说了片刻。
大爷的,兄弟不会进了邪教老窝吧,众人怎么都一脸肃穆悲壮呢,诡异的气氛让曲志成心底发毛,看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还是他的阴暗心理发作了,这是人家在祭奠近两天搜寻物资中不幸战死的弟兄。
人群里有人在慢慢抽噎,当左兆丰大声喊出“兄弟一路走好”之后更变成了嚎啕大哭,是战死者的亲人,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月里,这可能是他们仅存的生存支柱了。
“别伤感,也别难过,在座各位包括我,都会有这么一天。”左兆丰铿锵有力的嗓音继续响起,他的年纪看样有三十多岁,平头,国字脸,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精壮的很,穿着一身已经看不出原有颜色的迷彩服:
“咱既然不幸赶上了这个操蛋的时代,就要有坦然赴死的心理准备,别哭了,今天有兄弟弄了点白酒,我跟老段商量了下,不管男女每人一杯,喝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起来,把糟心事儿都忘掉,咱继续过日子,过到哪算哪儿。”
“好!”一阵轰然喝彩,就连曲志CD忍不住趁乱喊一嗓子,不为别的,就这豁达的生活态度,虽然的确消极了点,但对他们来说,积极也没啥大用啊。
“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反正都已经没意思了,我一个亲人都没了。”刚才哭的最厉害的一位中年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多杀几个怪物给你丈夫、儿子、父母报仇。”左兆丰看了她下:“你说打不过怪物,可你至少能抱住六足怪把它拖住,然后给其他人制造机会,别觉得我说的难听,而如果能好好训练,有杆长矛木枪的你甚至可以单独杀死一只六足蛛,任珊珊也是女的,她已经杀了六只,杨艳只有十七岁,却在赤腥兽的攻击下活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可以?”
这倒是惊奇了,曲志成闻言看向任珊珊,再在刘文倩的指点下瞧向杨艳,头一眼是惊艳,第二眼是不可置信,不是认识,他的交友范围还没广到这程度,而是那位十七岁的青春美少女的打扮太过于另类--
正宗的cosplay装扮,英雄联盟游戏中的女忍阿卡丽为原型,武器同样是两把造型较独特的斧子,就是天有点冷,所以姑娘奇装异服里面还有其他穿着,但就算这样,回头率也是颇高。
她的背后还有两把标枪,看来姑娘也不光为了耍酷,“她怎么穿成这样?”曲志成低声问道刘文倩。
“那天她正巧和男朋友去参加一个漫展,回来路上她男友为了救她给六足蛛杀死了,然后她就一直这样穿,武器也不离身。”倩倩跟弟弟也分到了一杯酒,不过她不喝,此刻正在向水壶里转移,高度白酒救急时可处理伤口,现场很多人都这样做。
其实他们今天弄回来的白酒很多,不过这也是个重要的资源,所以每人只能分一点儿,老段跟左兆丰还没彻底昏头。
“她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曲志成继续问道。
“没了,她一早就跟父母亲失散了。”倩倩的语气有些低沉,失散还有个念想,总好过自己亲眼看着亲人死去。
“呃…对不起。”他发现了小姑娘意志消沉,知道自己的问话又让她想起家人,忙不迭道歉。
“没事儿,至少人们非常照顾我和弟弟,那边那个。”她指了指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叫徐宝文,父母没得更早,还有个五岁的妹妹,比我苦多了。”
略显瘦弱的男孩子怀里抱着个女娃,身上披着破旧衣服,她大概是睡着了,紧紧的搂住哥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存在,我也要争取让你们重新回到能无忧无虑生活的时代,他想着。
……
左兆丰讲完后人们都端起了手中酒杯,接着是相互间的碰杯,今朝有酒今朝醉,谁也不清楚明天能否活着看到阳光,所以酒虽然不多,但依然有很多人喝醉,他们在放浪形骸,在借着酒精的麻醉,竭力使自己短暂的忘却心底的痛楚。
“兄…弟,那把刀可就归我了,你不会不同意…吧?”徐杰大着舌头找到帮倩倩整理箭筒的曲志成,端着空酒杯跟他碰了下,不可一世的态度似乎在说,你要敢不同意我就要你好看。
“不会,我也挥不动,吓唬人的,你用就行。”把自己酒杯里也剩余不多的酒给对方倒点,他举起杯子:“为了活着,干杯。”
“为了活着…”徐杰摇摇晃晃的举起杯子,然后往后一缩躺倒在地,仅有的丁点酒洒落在地。
没去管他,曲志成也离开这儿,去找几个白天救他的人举杯感谢,那刀就算给他用用的动么,累死他,还是得回到自己手里。
路过一处人群稍微拥挤的地方时,他听到了久违的歌声,是某个仅从容貌就能让人感到淡淡忧桑气质的文艺青年在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翻天覆地携手浪逐浪
千杯不醉只醉月光
会心一笑不必讲
对看一切都雪亮
赤手空拳心机里攻防
铁臂铜墙也敢碰撞
今生不枉这一躺
烈火烧出凤凰
……
这一刻在何方这一杯我先干
为你受过伤是我的勋章
多少的悲欢都尽付笑谈
今夜这月光先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