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倚靠在山峰凹陷的坑洞中,一面要承受着上方水流冲击所施加的压力,一面又要抓紧两边凸起的岩石努力不让自己掉入水潭,场面尴尬极了。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便是日暮西山,红霞漫天。
何丘依旧手持柴刀,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站立在水潭中,恶狠狠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宸渊,这一站,足足五个时辰。
归来的船只已经陆续停靠在河道两岸,村人提着渔筐,神色中尽是收获的喜悦,看来今天这一趟出海,收获颇丰。
“咦?那疯子何丘怎么站在哪里?”
一个眼光敏锐的汉子注意到了这边,一众渔民还未来得及放下渔具,视线便随着汉子的惊疑声转过来,齐齐看向手持柴刀,呈抬头仰望姿态的疯老头。
“他好像在与什么人对峙……”
“哎呀,快看啊,那瀑布中的山腰处趴着一个少年!”
“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从来没见过?”
“傻呀你,还管谁家的,赶紧救人啊!”
一位三十左右的妇女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出门来看,这才发现一个孩子被何丘逼的攀上悬崖,上下不能。
“小渊!我的侄子,那是我的侄子……”
年伯缓缓将渔船停住,这才看到此时惊险的一幕,六神无主的他丢下渔筐和渔网,蹒跚着年迈的步子,奔将过去。
“我的侄子!何丘你不要伤他!”
三步并做两步,本就老迈的年伯,艰难的喘息着,却依然不肯停下脚步,不要命的往村西头跑去。边跑边大声呼喝着,一不注意,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在地,摔得满头是血。
“我的侄儿,你们快救救他,他是那般善良乖巧的孩子,怎会和一向痴傻的何丘有什么过节。你们快去救他,快去救他啊!”
老人努力的撑起身子,却因为力竭早已站不起身,可他还是艰难的匍匐前行,爬向远处的潭水。
村中的几个男人闻言,也不多想,齐刷刷的朝着村西头跑去。几个中年妇女纷纷走过来,将倒地的年伯缓缓扶起。
此时,几个男人已经跑到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何丘身后,将他手中的柴刀夺下来,又半推半就的将何丘拉到岸边。
此刻脸色发白早已力竭的宸渊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并非不能自行逃离,也不想跟一个疯子动手,其实他就是想看看自己能在水流的冲击之下,在那山凹处坚持多久。否则以他的本事,十个何丘又怎是他的对手,单凭刀枪不入的源气护罩便能让他安然离去。
二十米的高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正欲依靠突兀岩石之利攀下来,待到离水面不高时,再跳入水中。无意间的一瞥,清澈的目光穿过瀑布,却看到令他揪心的一幕。
“年伯!”
看到年伯满脸是血的被几个中年妇女搀扶过来,他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纵身一跃,自二十米的高空跳下,跌入水潭中。
小腿处有微微的酸麻之感传来,一霎又消失不见,来不及多想,便全力将源力灌注到双腿上,每一步竟跃出五米远。
“这,这少年是武者!”
一帮渔民杵在原地看傻了眼。
宸渊哪里管的了这么多,身法迅捷,耳边带着呼呼风声,径直地奔行过去。
“年伯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快步来到年伯身前,却见他此刻早已昏厥过去。宸渊心如刀绞,将几个妇女推开,左手平摊,将体内源晶中的源力输送过去。
他急了,即便他不知这源力到底有没有治愈伤口的效果,只是此时万般无奈,一时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源源不断的蓝色源力此刻半分送不过去,老人乃是凡人之躯,无福纳取这天地间精纯的源气。可他还是固执的将源力灌注过去,只求此刻有奇迹发生。
当日被赵虎等人一刀划伤后背,半尺长半寸深的刀伤,不也是几日便痊愈如初了?如何这次便行不通呢?
散溢出来的蓝色源力极为精纯,乃是他这些时日拼命修炼得来。他自身纳取源气的速度本就慢于一般武者,如今源晶内源力充盈,境界已至瓶颈。他有预感,多不过三日,便会突破至天始二重天。如今将如此精纯的源力散出来,无疑是离着天始二重天那道大门越来越远。
他心里怎会不清楚?只是这源力散去还能重修回来,年伯若出半分差池,那可就什么都挽回不来了。
正当散溢在年伯体表的源力形成一层薄膜状,却无论如何从哪个方位都漫不过去之时,一缕肉眼极难看见的绿色能量缓缓从冰源戒中悄然溢出,细线状如蛛网一般,缠绕在蓝色源力中,又悄无声息的自老人额头的伤口处进入。
“孩子,我们都是凡人,包括你年伯一样,承受不得这天地的恩惠。不要再做这无用之功了,还是快去风尘镇请一个郎中……”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颤颤巍巍走过来劝抚道。
话音未落之际,神奇的一幕令的围过来的村民不禁瞠目结舌,猛然间俱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见年伯额前的伤口,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愈合,仅仅十息之间,便如之前那般完好如初。
武者……源力……两个词汇,令他们心生敬畏和叹服,果然这大陆上诸多玄妙,又岂是他们这一隅之地的卑微平民能理解的。
村人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如他们当年看待何丘何言父子的眼神,除了自觉渺小的深深无力感之外,更多的则是来自心中无比的怅然和落寞。
天地生万物,生死亦有序,恩惠常薄施,自约至平衡。
万物生灵始于天地,其命殊途终同归于天地。为何有人生来便是手握一方的强者?而有人却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上做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可谁又愿生来自甘堕落做一个无用的凡人?
见到年伯从昏厥中醒转过来,宸渊一颗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一众渔民也未多言,各自悄然散去。
武者的世界,他们又怎敢多言?无论过多久,他们始终改变不了现状,如何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知事那天起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反反复复无限循环直至生命的终结
夜已深,吃过晚饭之后,宸渊并未立刻进入梦乡,而是盘膝在光线昏暗的卧室中屏息凝神。感受着天地源气的入体,又自源晶内转化为一股股奇异的暖流,流转温养着全身的奇经八脉。
按理说,武者达到凝神境时,源力会通过源晶先行疏通体内的十二正经,便可令细胞更加活跃,加速源气的纳取。
十二正经尽数疏通后,方正式迈入天始境。天始境的武者便可依靠源力自表面形成源气护罩,令武者在战斗之时避免受到更多伤害。
而奇经八脉也就是指:任督二脉、冲带二脉、阴阳跷二脉以及阴阳维二脉。一般来说,天始境武者打通这奇经八脉之时,隐隐地便与天启境只剩一层薄如蝉翼的壁障,只需一次顿悟便可打破桎梏,正式迈入天启境。
天始境与天启境乃是武者修行第一道巨大的分水岭,单凭后者能自由释放源力的能力,便令天始境的武者苦不堪言,凭空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就拿上次宸渊击杀雷桀来说,雷桀单凭在远处自由释放源力攻击,便令得宸渊难以近身,抱头鼠窜一般的躲避。若不是因为雷桀目光短浅,没有习得武技,途中又生变故,宸渊不知从哪里凭空生出的诡异力量,使得放下戒备大意上前的雷桀惨遭反杀,最终鹿死谁手还难以裁决。
怪就怪在宸渊先行打通了奇经八脉,而理应早早疏通的十二正经却还在闭塞状态,恰好北冥界那帮人又很粗心,根本没有内视过宸渊体内经脉疏通的状况,这才令得宸渊根本不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
年伯此刻早已安然进入梦乡,隐隐传来的鼾声不仅没有影响到宸渊的修炼,反而更使他心安。白天发生的事简直让他的心坠到谷底,他真的怕了,他害怕自己跟了年伯这些时日,还没让他过上好日子,却被自己拖累的苦不堪言。好在这源力拥有众多玄奇奥妙之处,其中竟有令伤口快速自愈的能力。
只是他如何都不会明白,这一切都源于戒指中某物的诡异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