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东苑的时候,是深夜。
大约是月初的原因,漆黑的夜幕里悬着一弯明月。
马车在宅子的大门前停下。
宅子的门不大,甚至有些小。木门是窄窄的两扇,灰扑扑的,是毫不起眼的样子。
门前的台阶也只有矮矮的两节,灰暗的院墙脚上爬满了青苔,在黑夜里像是深绿色的淤泥。可以看见围墙里高大的树,看起来阴森森的。
总之,东苑的外表,实在是有些简陋。
魇坐在马车前,朝马车里面低低地说了句,“公子,到了。”
这句话像是大赦了车内的几个丫鬟,她们恨不得举手欢庆。
天知道她们这一路上为了假装自己看不见装的有多辛苦。
主要是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她们不太敢看。
言阙松开一只揽着解歌的手,另一只还托着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歌儿,我们到了。”
他一路上都是这个姿势,解歌的小脑袋时不时地会掉下去,他就耐心的扶回来,最后索性就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怀中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睫毛颤了颤,眼睛还是闭着像是睁不开了,扭捏着又往他的怀里钻。
男人低头看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强忍住自己把她吻醒的冲动。他嚯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由于马车高度有限,言阙只能弯着腰抱起解歌。
但他看起来还是很轻松,而且那般小心翼翼,好像怀里的不是小姑娘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瓷器。
后头的阿柳见状连忙起身为言阙撩起马车的帘子,就她机灵些反应过来了,还有几个带来的丫鬟还愣在原地,沉浸在温柔的气氛里难以自拔。
解歌一共带来四个丫头,她自己指定了两个,一个是阿柳还有一个是翠莺。另外两个就是阿柳挑的,一个叫莲玉一个叫茶铃。
翠莺年纪比较小,但生的可爱性格又讨喜,尤其是那股子机灵劲儿让解歌很喜欢,便带了她过来。另外两个丫鬟平日里就比较老实安静,与阿柳关系好。
翠莺探着脖子看见言阙的背影消失在马车前,才拍拍胸脯出声道:“刚才小姐和言公子真是太般配了,我都不敢喘气,怕吵醒小姐。”
一旁的莲玉笑了笑,“言公子待小姐可真好,都不舍得叫醒小姐。”
“是啊,言公子来府里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对谁柔和过脸色,更别说这样对待了。”茶铃也接口道。
“还闲聊什么,赶紧下去搬东西了。”前边的阿柳听在耳里,心里却是不住地赞同。
四人下了马车后看见东苑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虽然解府不兴奢靡,但还是有大户人家的派头的。
她们小姐可是解府的金枝玉叶,从小就被捧在手心上的,这样的地方……看起来实在是很勉强。
四个人交换了下不解的眼神,正要走去马车后头搬东西,就听见言阙刻意压低的声音,“你们不用搬,待会儿会有人来搬的。”
四个人有些惊讶地回头,她们以为这儿只有她们四个人服侍小姐了,听言公子的意思,好像还有不少人。
言阙怀里的脑袋动了动,大家都不敢喘一口,脑袋又不动了,只是那双手不安分地揽住了言阙的脖子。
他勾了勾唇角,这小东西适应的还真快。
魇了然的走上前从怀中摸出把钥匙,三两下就把木门上的锁给解了下来。
他推开门,还有沉重的吱呀声。
言阙侧了侧身,给身后的阿柳她们留了条道儿,“你们先进去,待会儿会有人领你们去小姐的房间,赶紧布置一下。我慢慢走过来。”
阿柳忙应了,她走在最前头,前脚刚踏进院子整个人就愣住了。
眼前的景色与门外的相差甚远。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光滑的石子铺的小路,两侧是高大的树,茂密的枝叶几乎要盖住整个天空,只余一些些缝隙撒下月光。
小路再往前就是一片竹林,没了树叶的遮挡视线一下子变得敞亮,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样一副光景……”翠莺年纪小,除了解府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看见这样的阵仗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了。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又一怔,原来走出了竹林外面是灯火通明。远处的亭台楼阁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儿有小桥那儿有莲池,假山亭子应有尽有……
甚至看起来比解府还要气派精致。
翠莺又凑到阿柳耳边,“我就知道言公子对我们家小姐最好了,哪能找破败的屋子。”
阿柳点了点头,确实,眼前的院子哪里还有半分简陋,前面有人提了灯笼匆匆地过来,走到她面前,“是阿柳姑娘吧?”
不等她回答,那人却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请,在下领姑娘们去解小姐的厢房。”
“有劳。”
言阙走在老远的后头,他走的很慢,脚步都七平八稳的,时不时垂眼看怀中女子恬静的睡颜。
身后突然传来砰的声响,原来是有个家丁东西没搬牢砸在了地上。
“唔……?”女子惺忪娇软的声音传进了言阙的耳朵里,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魇。
魇缩了缩脖子,这下完了,主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