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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姻结茶花 芸芸惜别

晚饭前,一个叫胡豆花的女庄客背了一个背篼,背篼里坐着一个女婴,她手里提了一篮青豌豆片来,招呼汪芸芸道:“二妹子,来,这青豌豆,今天才摘的,尝尝鲜!”

汪芸芸过去捞起一把,一闻,清香扑鼻,然后掬一捧举到邓发财鼻子前问:“鲜不鲜?”

邓发财深吸一口气道:“好鲜好鲜!”

汪芸芸丢下那一捧青豌豆,睨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隔夜就不鲜了呢!”然后一手掩着腮,一手拉着胡豆花,轻轻盈盈地进了屋,丢下邓发财在那里发傻!

进了屋,汪芸芸看见她背篼里的女婴在对着自己笑,一时乐了,她想起邓郎,想起自己的婚事,想起将来也会有个这样可爱的孩子,一高兴就把那孩子抱了起来,问胡豆花:“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胡豆花说:“女孩子取什么名字?她爸又不识字,哪像姑娘那样知书识礼的,如果姑娘高兴,倒烦姑娘取一个嘛!”

汪芸芸看见那女婴山茶花似的脸蛋,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的,就问:“她爸姓啥?”

胡豆花说:“我都跟她爸姓了胡,她还能姓哪样?”

汪芸芸说:“那好,那就叫胡茶花!”说着就对那女婴叫起来:“胡茶花,你说好不好?”

哪晓得那女婴笑着拍起手来,把俩人都逗乐了,汪芸芸立即拿出一锭银子,又把自己的手镯解下来给女婴戴上,女婴的手太小,汪芸芸转手交给胡豆花。胡豆花立即跪下来,给汪芸芸磕了几个响头,感激不尽地说:“在庄上已经受你兄妹大恩大德不浅了,再这样我们实在承受不起!”

汪芸芸说:“什么承受不起?我看是这女孩和我家有缘分,这些东西是拿给你,等将来长大一些,给她请个先生,让她读些书,等她以后长大了,我给她找个好郎君嫁了,也好让你胡家享享福。”

接着,她又转向婴儿说:“胡茶花,等你长大,我给你找一个好的大男人,好不好?”没想到这孩子又拍着手笑起来,笑得那样鲜,那样可爱!

胡豆花再拜了两拜,感恩不尽地说:“我一定把她养大,等你择婿!”说完千恩万谢地包起镯子和银子走了。

好一阵,邓发财才发觉又下雨了,他凝视厅外那些婷婷玉立的楠竹裸浴着,如出浴的仙姑,在人间清澈的云湖里游泳,那曼妙,那姿色,那身段,那气韵……贵妃?仕女?小家碧玉?林林总总,尽是东方女子气质,此楠木书院成了地道美女大观园。可谁的眼神比得上刚才汪芸芸那一瞥,那银铃般的声音还在耳里响着“隔夜就不鲜了呢!”

即使雕刻大师们,转动竹器,吸入楠竹的清气,做成笙箫,五音入五脏,八音胜八荒。把清气撒满乾坤。让竹器的精美,竹节硬的朗,融万物中的风雅,哪能奏出那银铃般的声音啊!

傍晚来临了,楠竹和松树,收拢花香,渗透黄昏,遥送夕阳西去。举手瞭望,太阳种进远山里,远山便富足地拥着她,略带羞涩地睡去。此刻,东山将立于暮霭里,成为一个高峰,迎接明月。

人,大多半香甜入梦,朗朗月辉下,一个甜蜜夜却刚刚开始。月上竹梢,汪芸芸依着窗棂,久久不能入眠,一会儿叹楠竹清影自怜,拖长纱,掉落些相思隐秘,担心被谁拾取?一会儿叹耳闻的清翠,眼含的晶莹,清溪的剔透,喃喃欲滴的心事,有几多是梦幻,有几多是现实?那月光洗刷过的梦境,清溪灌溉的梦境,竹海环拥着的梦境,有没有杂质?尤其是山王殿前那声惊雷到底是凶?是吉?哎!更恼人的,挥之不去的是邓郎那才,那情!是那份拥着自己令人陶醉的温馨!哎,烦人!

此刻的邓郎也没入睡,回想这一天,登东山之巅,观楠木波涛,听竹海琴韵,感古寺禅音,不但拥有豁然天空,而且拥有了具有楠木神韵的芸芸,谁不为这天地的慷慨而赞誉?楠木书院之魅,在于有风有雨,在于日光普照,在于月辉浸润。在于有芸芸的博学多情!能手抚竹海,使之平滑如肌,光泽四溢!今既然叩问古寺,于是不再困惑!自己应把住前世,握定今生,畅想未来,生命彻底光明!这一切,是因为拥有了这山林之神女——芸芸!

明月普照在黄草山上,此刻的竹海,静谧祥和,一幅静态的生活照,静美,或者暗藏玄机,但她代表月亮,抚摸人间,又将每一个生命,交还黎明!

第二天,俩人都睡眼惺忪,二人同时来到前堂拜见大哥,汪秀才问“你们的婚事都同意了吗?”二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汪秀才说“既然你二人都同意,不如就在这里成婚了去,免得好事多磨。”

王长春也顺水推舟地说“这里离江北不过百把里路,谅无大碍,就让我一人回去吧,发财尽管在这里作了新郎回来。”

汪秀才说:“路上的事好说,这里到江北就只还需要翻两座山,一座张关山,这是明月山的余脉,一座铁山,这是铜锣山的余脉,山上都是自家弟兄,我叫龙二爷一路护送你们到家就是了。”

龙啸天也道:“甚好!”

邓发财:“多谢各位好心,可我等还有一件更大的事要做。”

汪秀才问:“还有什么事比成亲还要重要?”

于是邓发财说起齐五哥执意相送,舍命杀虎的事,并拿出那半截铜钱,说出所托找子的事,大家皆戚戚然。汪秀才赞叹道:“天下还有如此忠义之士,难得难得!”

龙啸天看了铜钱问道:“那齐五哥可是云阳人士?”

王长春说:“正是,难道龙兄认识?”

龙啸天说:“看到这铜钱就想到那天的事,齐五哥大名叫齐天佐,他还有个兄弟叫齐天佑,那天起事失败后,已逃到贵州,攻城那天,他老婆饿昏了,他只有一个铜钱,扳成两瓣,当时情势紧急,就丢了一瓣在他老婆怀里,自己揣了一瓣,后来他掩护大家撤退,自己倒在血泊里,我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你们碰到了!”

汪秀才感触万分,说:“那好,咱们大家帮助一起找吧!”

第二天,王长春、邓发财起身辞行,龙二哥将随行,汪秀才赠了盘缠,装了干粮,亲自送到庄外,说:“头次洪祖师爷见我处地势险要,约我今后若他举大事,必揭竿响应,我也答应了的。”

这时,他见小妹在远远的山头伫立,知二人还有话说,就对三人说“前面还有百余里路,在下就不送了,望各位多加保重!”然后拱手与三人告别。

到了小山下,龙二哥和王长春见汪芸芸从山包上下来,就说:“我们慢慢走到,你们好好聊聊!”说着,往牛群甩了几鞭,和牛群小跑着拉远了。

汪芸芸见众人去远了,才泪眼汪汪地抬起头说“邓郎!奴家把整个身心都交给你了,你可……”说着说着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邓发财也动了情,拉着她的手说:“记得那两句词么?留念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汪芸芸说“记得,那是柳永的《雨霖铃》,后面还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邓发财感慨地说:“好个多情自古伤离别,我此去一人也正是良辰好景虚设的了!”

汪芸芸掏出一张丝绢赠与邓发财,邓发财展开一看,上书李清照的《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倘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邓发财感慨万分,拿出一把纸扇,说:“此处无笔,我这纸扇上录有秦观那首《雀桥仙》一词,这里连扇带词都送你了。”接着他朗诵起词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汪芸芸止住哭声,说“邓郎的心我也懂了,望你早日来迎娶,奴家洁身以待,你就去吧,莫拉远了!”

二人真是:举手长劳劳,二情各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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