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两大巨兽猛烈争锋而产生的劲气逼退至悬崖边上老松树下,脸上更是被激射的碎石划出了细小的伤口,有点点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不过他似乎是毫无察觉,神情凝重的看着两大巨兽的对决,面色泛着潮红,眼神中流光四溢,俨然没有了最初时候的暗淡自责。
“果然!您果然还在..天佑我云门宗!”
白发老者语气颤抖,喃喃自语,心潮澎湃,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处险地,竟然情不自禁的往前靠近了几步。
虚空中陡然出现的金爪他并不认识,但废墟之间挣扎着爬出来的洁白巨兽却是了然于胸,熟到不能再熟。
那一身洁白的毛发,向后弯曲的独角,仰天怒吼的神情姿态。虽然不曾见到山腹内的全貌真身,可就是仅仅这些特征,便与那祖上供奉的护教圣兽的画像一般无二。
云门宗自衰败以后,每一代的传承就变越来越的艰难,直到后面干脆一脉单传,再也收不到一个徒弟。
而这一脉的宗门遗族内就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昔日护卫宗门的圣兽并未离去,而只是陷于沉睡之中。当它复苏的时候,便是宗门再次威震世间之时。所以说,这个时候的昌达无疑是兴奋的。
轰——
兽爪禽爪又一次撞击在一起,发出震天的巨响,产生的气流激荡而起,吹开了山巅的积雪,吹散了厚重的云雾。
洁白巨兽身体陷于山腹之内行动不便,面对金色禽爪源源不断的轰击。虚空中电闪雷鸣,禽挥舞下落,那只不断甩动着抵挡的白色兽爪上渐渐的出现了焦黑之色。
眼见自己慢慢在金色禽爪连绵不绝的进攻之下产生力不从心之感,洁白巨兽眼神中透漏着愤怒。它怒吼一声剧烈的挣扎开来,山巅颤动,断峰哀鸣,另一只兽爪在这磅礴的气势中轰然的破土而出,带起一大片断石废墟。
“忒那小儿..手下败将..今日便又来自寻其辱不成?”白色兽首双爪击退金色禽爪,放天大吼。
“哈哈哈..老东西!万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虚空之中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声音尖锐怪异:“这世道是年轻人的世道,你这老家伙藏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出来了么!”
“便是将死又如何!小子..回你的鸟巢好好忏悔反省去吧!”白色兽首仰天大吼,而后道:“吾纵横世间不知几十代,所见之天纵豪杰亦不知繁几!你虽出众却未顶尖。今日之时,吾纵使羽化在即,亦不是你这小儿所能欺辱!”
“猖狂..”虚空之中那尖锐的声音闻之大怒,尖叫一声,道:“看你能硬撑到几时!”
金色的禽爪收了回去,但并未让洁白巨兽等待多久。重新撕破刚刚凝聚起来云雾的却是一双金爪,还有那若隐若现,意欲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
两道金芒自天际滑落,恍若坠世的陨星,狠狠的砸在仰天怒吼的洁白异兽头上,暴起惊人的光辉。
“小辈..敢尔!”
洁白巨兽狂怒,兽首仰天大吼,须发愤张。双爪交替挥舞。虚空之中浮现出道道繁杂的符文,迎着那降落的金芒便顶了上去。
符文与闪电交织的金芒交汇,虚空在瞬间失去了音色,然后又爆裂开来。
洁白巨兽这个时候有半个身体已经挣脱了出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断峰一边的老者。仰头怒吼,声音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来,替老者挡住了扩散开来的余波。
“..”
这是光!从最初的一点慢慢扩散,然后点变成了线。它慢慢延伸慢慢增大,充斥了整片虚空,成为一片耀眼的存在。
之后不久,光芒褪去。
漫天的金液伴随这一声嘹亮的尖啸声至天际洒落,这片虚空也在光芒散去之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尘埃落地,金色巨爪已然退去,只剩下洁白巨兽那庞大的身躯飘浮在断峰之上,单翅迎风舞动,遮天蔽日。
昌达对此并不意外,在他的心里,除了开创宗门的老祖,这守护圣兽便是无敌的存在。
伸手抹去滴落在脸上的淡金色血液,昌达冲着上空的巨兽表情虔诚的行了个礼,高声道:“白大人,云门宗覆亡在即,还请为弟子做主!”
“你..便是这一代的宗主?”洁白巨兽的声音响起,宛如隆冬里的悍雷,在耳边轰然炸响。
“弟子昌达,忝为云门宗第八十七代宗主,在位三十余年于宗门未有丝毫贡献。如今寿元将至,宗门传承即将断送我手,心思忧愁意亦难安,幸得白大人今日归来,我宗当已无忧。”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洁白巨兽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巨大的身躯落在断峰之上,勉强能够容的下它。昌达眼神呆滞的看着洁白的毛发在那里迎风舞动,飘过虚空划过身体。
“这..”
这一身的毛发居然是虚幻不真实的存在,昌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顾不上自己的贸然举动是否会触怒宗门圣兽,上前伸手靠向那只踏立在他面前的兽爪。
洁白的兽爪上有着点点焦黑的痕迹,露出的指甲上更是纵横交错着许多刻痕。昌达一双手颤抖的摸了过去,然后毫不意外的穿透了进去,末入了兽爪之内。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先前还..”昌达口齿不清,断断续续,被难以相信的事实震惊的无所适从。
“那小儿以为我寿元将尽便来逞恶斗凶,当不知这天下之大,如它所处亦不过走狗尔。”洁白巨兽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先前重创于它,令它仓皇逃离,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今日过后,应当会安稳些时日。”
“宗门传承吾亦有所决断,且不必太过担心。昔日那开创宗门之人称雄世间,你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想必也略有耳闻。以那人之意志,纵然消弭于世亦不会是这些后辈所能窥窃之一二。”
“预言中的后来人已经出现,不久之后你便能见之,也不必过于彷徨,尽且顺其自然,宗门定然复兴。”
洁白巨兽眼神露着追忆,仰天长啸一声:“后辈!若你真是心向宗门,那么便以你所剩时日好好辅佐于他!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话语声在空中回荡,庞大的身影渐渐的暗淡,不过片刻就已经消散在了虚空之间,再也寻不到丝毫痕迹,恍若从未出现一般。
云雾开始重新聚拢,废墟还是那片废墟,只不过更加残破了一些,但它静静呆在那里,依旧是一片废墟,记载着曾经的辉煌。
“好不容易盼来的复苏,便是这般结果?我恨呐..我不服啊!”
双膝跪地,昌达原本就苍老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眼中有滚滚热泪洒下,落在地面的碎冰上,将之溶解.。。.
满心欢喜,本以为宗门复兴在即,却不想事实如同镜花水月般的飘渺。看得见抓不着,徒惹人欢喜,却又白白害人心伤难耐。
至于护教神兽所说的那有缘人,呵呵!世间之大,人族生命百亿不过尔尔,纵使见面也未必能够相识。
天道之术,往往在人不经意间就已经在身边悄然运行,若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有缘之人,纵使他日宗门再次复兴,他也见不到了。
昌达深信,天道运行必有其规律存在,护教圣兽也不会在弥留之际戏耍与他。但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怕是见不到那个有缘人便已归去,这颗心里就是抽搐般的难受。
跪在地上,昌达低着白头,挥拳猛砸坚硬的大地,形成一个个残破的坑洼,便是手上沾满了血液亦是毫无所觉。
山巅弥漫着云雾,身体浸在其中,渐渐的有些湿润起来。昌达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心底里划过诸多的念头,痴楞楞呆傻着,似是对衣物上的湿润毫无所觉。
良久之后,唐信就是在昌达跪坐于地,心思怅惘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安静下去的废墟碎石堆之间,出现了一丝声响,惊动了正在发呆的昌达。抬头望去的时候,发现碎石之间的动静,旋即又兴奋了起来。
莫非,护教圣兽并未真正羽化!
震动还在继续,昌达从地上站了起来。良久的跪坐以及年迈的身体让他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不过他比没有在意这些,一双老而尖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废墟,期待着心底里死灰复燃的纯真幻想。
时间推移,那一方颤动的碎石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往上顶着。碎石起落了几遍,依旧没有破土而出,下面的物事像是在费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的屏障。
昌达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欣喜慢慢的又沉寂了下去,有些疑惑的看着那起伏的废墟,心想以圣兽的能力万不会连这方小小的废墟都挣脱不开。正待上前查看。那废墟最终还是挡不住底下那物事的轰击,猛然爆裂了开来。
“说好了是出口,还堵什么门呐!累死我了!”
唐信骂骂咧咧的从轰开的废墟洞口爬了出来,扛着大鼎站在一片断瓦残垣之间四下里张望了开来。等看到一个身体前倾,作手扶状的白发老人的时候,灿烂一笑,开口道:“呃..我说大爷!您老人家在那里干嘛?”
“拍电影呢?怎么没看到摄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