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仅仅是一个虚幻的法相么?
南宫启望着那时而虚无时而缥缈的幻影,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丝的不悦之意。
仅仅是影像,便足以和自己的修为相提并论么,那么这家伙的本体,现在又在哪里,他的修为,又能达到怎样的地步呢?
可是随后,却是强制自己压下了这股不悦之意。
那影像朝着南宫启的方向迈出了一步,显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南宫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恍然,随后变得有些阴沉,只能听到他开口说道:
“柳首席。”
是的,来者的面容,正是柳一花的脸。
可是当南宫启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又生出了一丝的迷惑之意,虽然面孔相识,可是气质却是有所偏颇,只见那人满脸胡茬,双眼通红,不住地打着酒嗝,阵阵使人厌恶的酒气从他的身上钻了出来,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喝得这般烂醉,本应是一脸颓废之相,可是这个人的脸上,却是生出了一丝的妖孽之意。
“你叫南宫启对么……很好。”
那身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的面容颤抖着,仿佛暗藏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我见到你了……”
南宫启突然按住了自己的眉心,使劲地皱了皱眉,他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他和柳一花之间,虽然算不上有什么交集,可是好歹两人也是有过三年的接触,而他曾经更是刺杀于自己,所以对于那个家伙的气息,他应该是很熟悉的,可是这个家伙身上的气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不能说出哪里给人感觉不对劲。
虽然看起来很正常,可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或者换一种说法——很违和。
虽然面前的这个家伙的脸,和他印象之中的那个柳一花,是一模一样,可是当这个“柳一花”开口的时候,他确实能够肯定,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他印象当中的那个柳一花。
面前的这个家伙,犹如幻象,仿若妖邪。
“你不是柳一花。”
南宫启脸上隐隐地浮现出了一丝的警惕之意,随后没由来地出现了一丝的暴虐之相,可是随后却是被他再次将这股情绪压制。
这已经是第三次,情绪出现了莫名的失控了。
虽然情绪失控是运用三位一体之术必然的缺陷,可是在短短一刻之中情绪连续出现了三次的变换,这就不正常了。
虽然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使得自己的情绪保持在一种十分冷静的状态之下,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依旧到达了一种濒临爆发的边缘,从他见到这个家伙一开始,他的内心当中就生出了一丝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竟是比那鬼谷仙宗的少宗,都要强上许多的样子。
这个家伙的出现,给了南宫启一种若是不动用全力,就会被压制至死的感觉。
可是就算如此,面前的这个家伙,给南宫启的压力,竟是不比面对白无常的时候差!
南宫启的双眼之中突然多出了一丝的明悟之意,这个家伙的力量,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修炼了能够干扰他人意志的术法。
“柳一花”双眼轻微眯起,一双瞳子之中流露出一丝诡谲的光芒,仿佛无尽的深渊,可以将视野之中的一切统统吸入。
而这其中唯一的反抗者,就是南宫启。
“我之前就说过了啊,你们几个,不能过去。”
“若是我偏要过去呢?”
听到这里,南宫启的眼中倒是生出一股愠怒,索性不再压制,而是尽情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念随心动,脚下黑色沼泽不断喷涌,仿佛化作了灵动而迅捷的妖魔,朝着那透明身影冲了过去。
“我这是好言相劝,你这厮怎么就不知好歹呢?”
“柳一花”嘿嘿一笑,然后又是悄无声息地消散,可是转瞬之后,便是跨越了虚空,出现在了南宫启的身后。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我要惩罚你了。”
北风呼号,仿佛叹息。
飞雪化作了凌厉的暗器,大地也不禁为之颤栗,南宫启虽然站立不能,可是周身之上激荡出漆黑色的光幕,其上更是多出了一抹奇异的光华。
“吟游唱者·黑暗天幕。”
南宫启悠然长叹,周身散发出无尽的寒芒,那是漆黑之色的火焰,却是给人一种十分冰冷之意。
这是从狂刀的残骸之中所领悟而出的力量,是专属于鬼道的火决。
南宫启长喝一声,周身散发出无尽的黯芒,竟是将身后的家伙直接击飞了出去。
南宫启挥手而为,万千银针被他从储物囊之中摄取到了手中,然后不要钱地挥洒而出。
那些银针之上燃烧着漆黑的气息,只是短短刹那,便是皆数化作了漆黑的玄针,玄色针雨仿佛乌云雨幕,朝着透明身影泼洒而去。
那身影周而复返,他的身形很快,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子,竟是躲过了南宫启激发而出的黑色暮气。
只见南宫启身形再次横移,整个人朝着斜侧闪去,指掌之间点燃一缕玄色火焰,又是无数银针从他的储物囊之中倾倒而出,经过烈火的烧灼,化作漆黑之色,随后朝着那幻影浮相激射而出。
透明身影随之横移,再次躲过。
南宫启双眼之中精芒一闪,竟是猛然顿在地上,双手骤然掐出无数诀窍,两只精巧奇异的罗盘被他取出。
左手之上的罗盘乃是墨色,其中透出一抹幽蓝之意,墨蓝罗盘之上,还有十二个银色的标记。
右手之上的罗盘乃是砂银所制,其上点缀着十二颗赤红的朱砂之点,看起来和那墨蓝罗盘想比较,竟是有些相似之处。
“一阵——斩仙——”
南宫启长喝一声,双手驾驭着两柄奇异的罗盘,竟是操纵着那数不尽的纤细玄针,将那透明的身影直接包裹其中。
无数细小的针刺漫天飞舞,其上带着幽幽的玄光剑意,竟是犹如化作了无数的飞剑,以南宫启为中心,将他周围十丈统统包裹。
只听一声惊呼,一道身影竟是被直接钉在了一颗不远处的高树之上。
南宫启见势已成,便是收了术法,一双罗盘落入他的手掌之中,激荡出银黑两色的火焰,然后重归暗淡。
南宫启望着那半透明的“柳一花”,那家伙的身上很是狼狈,身上插着无数玄针,身形不得动弹,一双骇人的重瞳仿佛两柄交加利箭,从无尽的深渊赶来,穿透极厚的屏障,降临凡间。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是谁?”
“虽然是初次遇见,不过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谁。”
“柳一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轻蔑笑意,只见他股掌律动,竟是从南宫启布下的层层困境之中直接脱身而出,再迈一步,便是走到了南宫启的身前。
只见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狠狠下压,朝着南宫启挥斩而来,其中风雷涌动,仿佛蕴含无尽力量。
南宫启此时力竭难续,却是不得不招架格挡,可是那幻影的手竟是直接穿过了南宫启的身体,从他的身上透了过去,从他的肺腑之上撩拨而过。
南宫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
他的血脉不同于常人,他的体温很高,哪怕是会使寻常元婴受到伤害的风雪,落在了他身上的时候,也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冷意,这和修为无关。
那冷意并非肉体之上的寒冷,而是直抵精神的力量,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从他的身体当中流淌而出,他下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呕出了一口鲜血,可是却并未感觉到痛苦。
他的鲜血滴落到地上,随后泛起了几个污浊的泡,水泡炸裂,从中散发出无尽的热气,那热气升腾,化作无尽的幻影,仿佛其中有无数龙蛇舞动。
“看呐,这罪恶的血脉,这卑微的血脉,这高贵的血脉……”
望着南宫启的沸腾的鲜血,那半身透明的“柳一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陷入了疯癫之中,他的身形逐渐显露,那张属于“柳一花”的脸出现了消融,露出了其中想要遮蔽的东西。
“你……”
南宫启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竟是无语凝噎。
“哈哈哈哈哈——”
那家伙放声大笑,挥动着无形无相的大手,竟是召出一柄幽黑长剑,朝着南宫启猛地挥舞而来。
南宫启却是仿佛陷入了错觉之中,竟是忘记了回避,只因为那个家伙……竟然长着和南宫启一模一样的脸。
“星移——”
轰——
天边仿佛有星辰陨落,陨落直至凡间,化作一只从天而降的利剑,落到了南宫启的身前,只是那利剑乃是纯金,其中仿佛散发着无尽的锋芒,还有一股康庄浩然之气从其中磅礴而出。
忠正之气……
南宫启的双眼之中呈现出一丝不可思议之相,却是有些懵,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如何开口,只能是眼看着章雨握着手中的长剑,和自己擦肩而过,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忠正之气、浩然之气、普世之气,六合六意,三正意是也。
“斗转——”
章雨低声长喝,金色的大剑落到了自己的双手之中,他的身形很快,脚下踏出诡异的莲影,快到不可思议。
黑色的长剑与金色的长剑相互撞击,随后相继破碎,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
章雨实力不济,被风暴席卷而出,落到了地上,左臂竟是呈现出软塌塌的扭曲之相,只见他轻声嘶着气,可是却是双眼梦迷,看起来很快便是要死去了。
他是第一个从幻境之中脱离而出的家伙,之前南宫启所经历的战斗太多,竟是连这幻象之法都是看不穿了。
可是他是被章雨所认可的王,他可是要成为王的男人,又怎么能够倒在这里?
章雨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的感伤,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是属于自己的死气。
他是阴阳师族人,拥有阴阳法眼,可通天地,知晓阴阳,自然可知自己死之将至。
他好像是看到了南宫启落下的眼泪。
是为自己哭得呢,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自己哭得吧。
南宫启啊,你可是不能哭泣的啊,你可是被我所选定的,要成为王的男人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将这句话,就这么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