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张马也的头颅就要被其斩下,却见一道奇光一闪,阻挡了青袍人的进攻,南宫启握住了那鬼谷弟子手中的利刃,那人想要抽刀,却是不能,转而放弃手中的刀剑,撩开自己的衣裳,从自己束腰的带子上面拔下了两根利刺,朝着南宫启便是直接刺了过来。
南宫启没有言语,单手握着那柄利器的刀刃,将那刀兵当做钝器,反手就是给了那人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卡啦一声,青衣人手中的两道利刺竟是从中折断,法器受损,却是受了创伤,一口鲜血从青衣人的口中喷出,便直接晕了过去。
南宫启蹲下身,忍着恶臭,翻了翻张马也的眼皮,然后将他拖入到巷子的角落,取来一个巨大的草筐,将男人倒扣在里面,二人素未相识,做到如此地步,也算足够,不过就算是死了,那也是醉死在梦中,若是活了过来,以他这般修为低浅之人,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不过这就不是南宫启所该关心的事情了,既然是自己所不能触及的领域,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的修为因为师尊的出手相助,已经恢复如初,而且还有所精进,但是他现在尚且不过是一名化丹修士,祁阳领域虽然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使得他生出了一些的感情,但是以他一人之力,是救不了那么多人的,与其为了所谓的大义,拯救天下苍生,不如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倒不是他心生冷漠,只是这样的事情遇到的多了,便是会心生厌烦之意。
这样同族相食的场景,他早在三年之前便是见过了的,那是在天方,三年之前的三年、四年、五年,他也见过,那是赵魂鬼国与如今的千皇帝国所展开的大战,人鬼相食,祸乱横生,生灵涂染,如今的场景,和当年的,非常相似。
只是过去了不到十年,你们还是忘不了心中的罪孽么?
南宫启低下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手中却是没有迟疑,直接是斩下了那青衣修士的头颅,口中低声念道:
“众生有罪——”
他学自天方,天方的教义乃是众生有罪,无论是欲望,还是大义,都不过是为了造下杀孽而寻找的借口,人类本就是万物当中的一种,万物应该有的罪恶,人类也是一样不缺。
虽然见得多了,可是如今再次见到这般疯狂的场景,仍旧让人不禁心生冰寒,冷意透骨而入,却是让南宫启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了一股子的悲伤。
南宫启伸出手来,在那草筐之上轻轻划出了一道符咒,符咒闪现了一下,便是隐藏在了草筐之中,这人是自己救下来的,但是自己也只能帮他到这一步了,是生是死,且看天定。
南宫启嗅了嗅,空气当中的那股子焦糊味,越来越重,不禁皱了皱眉毛,脚下气息升起,呈现五瓣五色,整个人朝前方行去,身后却是步步生莲,过了好一会,这才徐徐散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有能力保住那人一时的性命,确实不能保住一世,再说他与那老酒鬼非亲非故,又为何要护他一世?
能让他守护一世的人,只有那个叫做夜九儿的小姑娘。
他还要去找九儿,白无常已然通过搜魂知道了夜九儿的下落,若是一直拖下去,难保夜九儿那里不会生出什么危险来。
既然他对自己出手了,那么也一定会对夜九儿出手。
随着南宫启的前行,他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惨相,但是他没有去管,因为他没有时间。
南宫启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若他是那般行侠仗义之士,见到了这般的场景,是断然不会置之不理的,可是这件事情是他没有办法所阻止的:
自从他从虚空当中返回祁阳领域之中,见到了那荒诞的场景之后,他就知道了,自从鬼谷弟子找他茬开始,他就知道了,自从公羊家的那个三小姐中了鬼谷道门的禁制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
鬼谷道门的突然崛起,是在三年前,封域当中的种种变化,公羊白虎的临阵倒戈,还有他对南宫启之前所说过的那些隐晦的话语,还有白骨道,那个人的力量能够驾驭封域当中的虫类,还有嗔魔道,为什么婆娑满也能修习嗔魔之法。
这些线索虽然断断续续,但若是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答案就很显然了。
有人想掀翻祁阳领域,或者是毁灭它,这一切的源头,就在鬼谷道门。
南宫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应该尽快找到九儿,然后从这里离开,虽然不知道白无常在想些什么,可是从上一次的接触来看,他已经是变成了敌人,而且他的修为很高,是个很危险的角色。
南宫启觉得自己作势太过拖沓,虽然对白无常有所防备,但是却从来没有将他当成是敌人,往昔的日子历历在目,他把白无常当成是哥哥一样的角色,讨厌算不上,就是有些烦他。
因为他没有参与师尊的与天夺道计划,甚至还将南宫启也锁了起来,不让他去参与师尊的计划,所以师尊的法阵缺了一角,于是师尊失败了。
他觉得白无常是叛徒,是天帝的走狗,甚至还让自己,成为了师兄姊妹眼中的叛徒。
天方的主宰,被称之为天帝。
白无常最开始是不叫白无常的,听说他原本的名字叫白常在,后来因为凶名盛起,才多了个无常的名号。
因为南宫启当年接受残魂白起之后,皮肤变得黑了些,跟白常在也走得很近,虽然修为不够,但是手段也不弱,所以也就成为了白无常身边的黑无常。
如果他同意的话,他应该是天方这一代的道子,也应该是下一任天帝的继承人,可是他没有答应。
后来这个担子,落到了南宫启的身上,因为南宫启也是道子。
可是南宫启也没答应。
他让他们放过那个女孩,至于惩罚,由他来背负。
他们同意了,但是代价,是剥夺他的鬼脉,虽然没有夺取他道子的身份,但是却比那更加痛苦。
南宫启同意了。
他已经快忘却了鬼脉被剥离出身体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了,只是记得自己当时险些要死去了。
经脉,是一个很虚幻的概念,他不是身体当中的任何一个器官,也不是任何一条骨骼,一块血肉,因为经脉囊括了其中的所有,它隐藏在身体当中,自成周天。
那是他的骨,是他的血,是他生命当中的一部分,若是失去了,有可能会活,不过死得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是为了那个女孩,他甘愿承受那无穷的灾祸,哪怕舍弃了触手可及的权,哪怕舍弃了跟随他很多年的力,哪怕自己在下一刻死去。
也许九儿当年不会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对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但若是没有夜九儿的陪伴,也许南宫启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也许南宫启早就被那群镇压在天方之下的恶魔们撕碎,吃掉,或是与它们同化掉了。
不过庆幸的是,现在南宫启还活着,只是因为一句话。
“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夜九儿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的南宫启以为自己见到了光明,自从在大爹,那个人死去后……自己就仿佛化作了行尸走肉。
大爹是怎么死的来着,南宫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里隐隐有些疼痛。
他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忘掉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南宫启抬头望着苍天,黑色的苍云当中,闪烁着一枚金色的符箓。
南宫启咬了咬牙,他感受到了一股虚弱,那道符咒的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竟然能够阻隔道仙的法则!
火焰与喧嚣,马上就要扩散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要赶在白无常之前,寻回夜九儿。
他的脚步更快了些,身形之后,多出了一抹的虚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