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历六百七十二年、秦公九年
五色大陆、秦国未梁城
不知昏迷了多久,张彻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一张木然的圆脸望着自己,感觉又熟悉又陌生,那张圆脸看到自己苏醒后朝门外大声喊叫:“秦哥,大哥醒了,快过来。”
张彻用手揉着自己仍然疼痛的头,手扶着床支撑着起来,这床怎么这么硬,他心想。这时一个身材瘦削,脸庞轮廓分明,眼神清澈的少年走了进来,欣喜地跑了过来抓着他的两臂说道:“大哥,你吓死我们了,我正准备给你找郎中呢。”
张彻一脸迷茫,望着陌生的两个人,一个精瘦,一个却有点肥胖,脸圆滚滚的,苍白的眼睛局促地转动,下巴几乎可以遮住衣领。
衣领?这两个人穿的是古代的衣服,发型也是束发。张彻这才意识到,难道现在医院都工作人员都流行穿汉服了?他不解的问道:“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哥,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我们还能在哪,我们在未梁啊。”瘦小伙解释。
“未梁是什么鬼地方,谁是你大哥,我不认识你们,我记得我好像在雨地摔倒了。”
“我是秦普啊,昨晚我和山塔等到半夜也不见你回来,就出去找你,发现你倒在大街上,怀里抱着这个东西。”瘦子说完拿出一把剑递给他。
张彻拿起来看了看,分量还挺重。“给我剑干什么,我要手机。”
“手……鸡?你饿了吗?大哥。”秦谱皱了皱眉头。
“你们别恶作剧了,好吗,检查没事的话,我要回学校了,医药费回去后给你们。”
“大哥,你真的烧糊涂了,从昨晚回来后你就一直哆嗦,说着听不懂的胡话。”秦谱转身看着胖子说:“山塔,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大哥去找郎中啊。”
山塔连连点头,然后拖着肥胖的身躯走出屋外。
张彻彻底发蒙了,他推开秦普,本能的找鞋子,发现自己的劣质球鞋变成了一双平头履鞋,像历史课本中画的那样。自己身上穿的也和他们一样是古代汉服。
他没有穿鞋,而是惊诧地看了一眼秦普,光脚跑出门外,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门外的事物更加陌生,印象中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变成了一座座低矮的泥土房,上面铺着茅草,街道上的行人穿着古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更远出还有褐色的土城墙,上面飘荡着黑色的旗帜。
“我的天啊,这是地方啊,一个巨型影视基地?”张彻摸着额头望向天空,天好蓝啊,这是一种深邃的蓝,浓郁的蓝,给人无限遐想的深蓝,张彻只在电脑上的风景图片上见过,那太阳看上去怎么有点怪异,比平常看到的好像小了一点点,而且不是刺眼的白光,上面隐隐约约围绕着一些红色云雾,黑子?耀斑?张彻不断在心中寻找解释。
“大哥,你要去哪啊?”秦谱从屋中跑了出来。
“未梁是你们新盖的摄影棚?”
“什么是摄影棚?”
“这里离腾河市有多远?”
“什么?城里只有西市,城外有一条白沫河。”
“那这里离中国有多远?”张彻无奈地笑了一声。
“中国?没听过,我只知道齐国,卫国,宋国……”
“这里是哪个国家?”
“秦国啊。”
“秦国?”
“对啊。”
“你他吗在逗我?”
“嗯?”秦谱不解。
张彻感觉自己一定还在梦中,他走向墙壁,用头猛地撞向土墙,来证明自己还没睡醒,秦谱在旁边连忙阻止,但每一次头皮上发出的剧烈的痛感都在提醒他这是现实,直到头上有鲜血流出他才停止。他摸了摸流出的血,放到嘴里尝了尝,咸的。
张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他对着秦普说:“我受够了你们的恶作剧,再不让我走,我就要报警了。”
秦普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
张彻走进屋中,他只想穿上鞋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一个陌生的面孔。他扭头看去,一面铜镜。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心中还有一个解释就是这里可能是某个娱乐公司制作的一个巨大的摄影棚,像是《楚门的世界》中的桃源岛,用来愚弄不知情的人。但现在看到的画面把他的灵魂吓得魂不附体。
这不是我的脸!这是另一个人的面孔,他用不知不觉的颤抖起来的手抚摸着面庞,比以前的粗糙,比以前的黝黑,鼻梁更挺了,额头宽阔饱满,嘴唇上下有着一圈厚厚的胡子,原来犹疑不决的眸子变成了闪亮坚毅的眼睛,凌乱无章的头发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斜发髻。
张彻突然想到自己原来是有一点略微的近视,但刚才他看外边景物时却是清晰无比。他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脸,希望这只是头套,但只传来阵阵疼痛……所有的其他解释都想纸一样苍白无力,只剩下一种最荒诞可能。
“我穿越了……”张彻低声喃喃道。
往事如宇宙大爆炸般席卷脑海,小学,中学,大学,父母,同学,基友,女神所有一切的事物如潮水一般涌来,每一朵浪花都是过去的一个片段,不管是喜悦还是悲痛,哀伤的还是兴奋的,遗憾还是满足,我的生活,我的过去,我记忆的构成现在都已抛弃我了,我和他们现在隔了有多远?几千光年,几千年还是几个宇宙!
张彻倒在地上,伸出手,比以前的大而有力,他左手不断开开合合,想要抓住什么或只是想感受自己的存在。
他的小弟上来想扶他起来,张彻挣脱掉他的手,盯着他说道:“我在哪?”
“未梁啊。”
“哪个国家?”
“秦国呀。”
“哪个?”
“秦国。”
“再说一遍。”
“秦国。”
“我不信。”
“这的确是秦国啊。”
“最后再问你一遍,这是哪?”
“大哥你问一百遍这都是秦国啊。”
秦国!秦国!秦国!对方每次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都在嘲弄自己的无知。
“现在国君是谁?”
“公子凯。”
嬴凯?看来不是嬴政,不是秦朝,现在应该还是战国时代。战国?我穿越到战国时代。张彻从小看史书,总是幻想着自己生活在什么战国时代,三国时代,宋朝时期,当上一个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攻克一座有一座城池,降服一个又一个国家,一统天下,自立为帝。他总是在地图上指指画画,想象着从哪里进军,从哪里迂回。他最想去的还是战国年代,因为那个年代国家最多,比较有成就感。
而当他真正来到这个时代时,还是那么不知所措。曾经只存在斑驳青简中的文字,只能遗情想像的古代,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与触碰,可以感觉,可以注视,可以欣赏,有声有色,如梦似幻,这可能是每一个历史学家最大的梦想。但如果真的发生,大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宁愿回到现代社会。
张彻现在不知是悲是喜,他所熟知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如燃灭的灰烬般消逝在风中,不再回来。这个世界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电,没有手机,没哟电脑,没有网络游戏,没有任何有一点科技含量的东西,像古老的原始社会,所有的事情都要靠手,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和难以下咽的恐惧。
但,那个世界又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吗?
在蓝星,我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警察学校忙着调查我的死因,父母可能会因为我的死亡而悲伤一段时间,但最后他们还有弟弟;基友们可能会因为突然间少了一个带他们上分的大腿而失落一段时间,但最终他们还会找到另一个替代品;对女神来说就更简单了,只需要删除将手机中这个无用的号码删除,存上一个新的备胎……也许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更久一点,那个叫张彻的人就彻底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存在,世界不会记载也不怜悯一个废物,也许唯一的证据就是死后某个晚间小报在缝隙中刊登滕河理工大学一名大三学生雨夜离奇身亡,哦,不对,他们会用化名……
但在这个世界我却有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优势,我知道未来的发展,我知道历史的进程,这不是穿越,这是一次重生,我有了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我甚至可以实现从小以来的梦想,自立为王,招兵买马,建立军队,攻城略地,一统寰宇……多么热血的事情,权力,财富,美女,荣耀一切似乎唾手可得……我若为王,张彻突然想起这几个字,我若为王,天下所有的人都将拜倒在我面前,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若为王,将组建史上规模最大的军队,征服世界,提前进入全球化时代,我若为王……
张彻越想越激动,突然不想哭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伤感,现在他恨不得立刻造反,在未梁城中立一面大旗,上面大书:“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在这之前我要先搞清一件事情。
张彻起身,紧紧得抓住秦普说:“兄弟,我叫什么名字。”
“啊?大哥你在说什么呀。”
“快,告诉我我的名字。”
“大哥你叫苏毅呀。”
对,这就是我的名字,以后我都是苏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