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郎和朝露来找楚歌的时候是午后,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只有远远的零散着几卷残云。守门的仆人木茔已经得了楚歌的吩咐,直接让白玉郎进门,让若紫带着来到后院。
花园里几盆菊花开得正好,楚歌搬了个睡榻放在茑罗花棚下,红色茑罗星星点点隐藏在一片绿叶之中,顺着花架,形成一个花棚,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楚歌脸上盖着一条丝巾,躺在睡榻上休息,长发披散,盖着的一件薄斗篷,几乎要滑落在地上。这一角寂静,是那么的惬意。
白玉郎和朝露站在月门看见如此场景,不免舍不得打扰,正想问话,一阵风吹来,拂起楚歌脸上的丝巾,丝巾摇晃着落在了地上。
楚歌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睡着,阳光下的容颜越发的耀眼,刹那间似乎可以掩盖住太阳的光芒。
朝露看着有些呆了,白玉郎心中一叹,“最近你家公子在忙什么吗?”
“似乎没什么。只是这几日天气好,公子喜欢晒晒太阳。”若紫回答道。
阳光终是刺眼了些,楚歌伸手遮着眼,慢慢适应了一下光线,才彻底睁开,看了看,“来了。怎么不叫我?”坐起身来,长发披散在身后,一时间,雌雄莫辨,斗篷彻底滑落到了地上。
若紫已经上前拾起,“白公子和柳小姐也刚到。”放下斗篷和丝巾,拿起一旁的发簪,很快的给楚歌挽起好了发。
“若紫,把茶和点心送到亭子里吧。玉郎,柳小姐,请。”楚歌带着两人到亭子里去。
白玉郎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桌上,“这是历来的考题,你看看。”
“好。谢谢你。”楚歌笑着收下。
柳朝露一路过来,都看着园中风景,此时坐了下来,“楚公子住的地方,果然也是如此雅致脱俗。”
“也住了几日而已,倒是前主人眼光不俗。”楚歌道。
若紫和另一个侍女明音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一一摆放好。“若紫,把这些放到书房里,对了,把放在书桌上的那个木匣子拿来。”楚歌吩咐,若紫应声退下。
楚歌亲自倒了三杯茶,“这是青枫露,味道比一般的茶叶要好。尝尝看喜不喜欢?”
白玉郎端起茶杯,白瓷杯莹白如雪,茶色浅绿,倒像是云边青柳。喝了一口,入口暖而一股沁心凉爽直透眉间,“这倒是好。”
朝露细细思索了一下,“传闻边陲有一个小国,位于银雪山之下,银雪山终年积雪,可是山巅之上却有几株青枫,青枫露便是那青枫所制。”
“柳小姐果然博学,那是沧越北方的穆丘国。”楚歌露出几分欣赏。
朝露抿唇笑了下,“传闻青枫露一年所出极少,只供给穆丘的王族,平常人是难得的。”
“我曾经去过穆丘国,有幸得到了一些。你们若喜欢,待会带些回去。”楚歌给他们续上茶水。
白玉郎闻言点头,“既然如此难得,那我可是不会推辞的。”
朝露忍不住的笑了,平常的师兄温文尔雅,没想到原来脸皮倒是厚着,可见师兄和楚歌情谊深厚。
若紫取来了木匣子,楚歌打开,递给白玉郎,“这是完整的七册溯墨集。”
白玉郎惊喜,“你竟然完整的溯墨集!我找它许久了。”白玉郎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翻开,眉宇飞扬,显然十分欢喜。
“溯墨集?是那本史称文圣的名相欧阳溯所著的书?”朝露曾经听过白玉郎念叨过几回,听闻欧阳溯是七百年前平齐国丞相,辅佐君王,让当时的平齐国成为天下霸主,不仅见识渊博,贤良忠义,更是才华横溢,也是有名的大文豪,被后世称为文圣,奉为一代名相。他所著溯墨集,如今流传的却是不完整,都只是残本而已。
楚歌点了点头,“是。我有位朋友,喜欢收集历朝古书,这一套溯墨集,是我从他那里拿的抄录本。”
“太好了。楚歌,你一定要借我抄录一遍。”白玉郎看着溯墨集,不舍得放下。
“何必麻烦,这一套是送你的。”楚歌看着白玉郎这么开心,心里也欢喜。
“谢谢你。”白玉郎望着楚歌,满是感动,关于溯墨集,不过是闲谈时,自己提过一次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就记下了,为自己找了来。溯墨集本就难得,何况是全册的,至少自己还不曾听闻过谁有全册的溯墨集。
“兄弟之间,何须言谢。”楚歌只是淡淡一笑。白玉郎倒是一个书痴,翻开了一本溯墨集,就看得忘乎所以。
朝露无奈的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楚公子,师兄他向来看书就停不下来,不知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楚歌看了下白玉郎,一时间确实是不会回神了,也不好让朝露枯坐,“好。那到园子里走走。”
园子不大,却是样样齐全,假山鱼池,拱桥流水,长廊楼阁,翠树环绕,几处鲜花点缀。楚歌和朝露慢慢走着,朝露眼角一直看着楚歌。
身畔的他,霜白色的宽松衣袍罩住里面合身的银色雪枝长衫,宛如临风玉树。虽然不是高大阳刚,几分轻薄柔和却更让人心仪。他的容貌完美得不可挑剔,常说美人倾国倾城,楚歌他的容貌岂不是是可倾天下?刚才阳光下的他显得虚无缥缈,一丝迷蒙,醉人心魂。
而如今,唇角含笑,看似温和亲近,可是那种朦胧,那让人看不透,猜不去的神秘却不曾减少,他是谜,而她可解得开他的心?
一步一步,长廊已到尽头,楚歌先踏进了阳光里,朝露咬了咬唇,停下了脚步,“楚公子。”
楚歌闻唤回头,蓦然间扬起的微笑,让人晕眩,朝露心怦然一跳,“楚公子,不知朝露可否当得上公子的红颜知己?”一言既出,刹那间,脸已羞红,垂眸低首。
楚歌唇角笑意一凝,却立即启唇而笑,“楚歌与小姐相识已久,小姐自然是楚歌的知己好友。你和玉郎一样,是楚歌的朋友。”
朝露心中一顿,朋友而已吗?心中酸涩一片,朝露抬头,勉强的笑着,“只是朋友吗?公子心中从无朝露吗?”一双眼莹莹含泪,让人望之心碎。
楚歌敛了神色,带着慎重和认真,“柳小姐自然是楚歌的朋友。若有什么误会,请小姐见谅。”
朝露手指微颤,咬着的唇无一丝血色,好一会松开了唇,笑了一下,“哪有什么误会?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个,不早了,我先去叫师兄,也该回去了。”朝露匆匆说完,越过楚歌,先行离开。
楚歌长吸了口气,看来,闯大祸了。
白玉郎翻看着书,一字一句,默默诵读,越看越是心旷神怡,看到精彩处,不禁抬头想要和楚歌一起分享,四处一看,却不见人影了,看了看天色,日光渐斜,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暗暗笑了一下,看来自己又入迷了。
起身将书收好,合上了匣子,刚走出亭子,就见朝露匆匆而来,神色凄然,双眼微红,似乎哭了,一见白玉郎,“师兄,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白玉郎回身拿起匣子,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轻咬了下牙,一声轻叹。
楚歌跟在朝露不远处,也随即到了,白玉郎看着他,楚歌有些歉意的抿了下唇,白玉郎宽慰他般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叙。”
“好。那我就不送了,慢走。”楚歌也不想让朝露太不自在,让若紫送了两人出去。
一上马车,朝露强忍的泪滑落下来,自己不顾羞耻的一问,竟然换来他婉言相拒,是自己自作多情,自恃甚高,还是他君心如铁,不解风情。
白玉郎望着她,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去朝露脸上的泪水,“他不是一般人。我们认识的兴许只是冰山一角。露儿,你可曾想过吗?”一声露儿,温柔万千。
白玉郎极少这般称呼过朝露,通常只是唤她师妹,这一声温柔,让朝露眼泪更是忍不住,“我不在意。师兄,我可以都不在意的。”声声哽咽,却是坚定。
白玉郎摇了摇头,“可是楚歌不能不在意。”
“师兄,他是不是有心仪的人?”朝露拉住了白玉郎的手。
“没有。我问过他,他没有心仪的人。可是他也说过,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白玉郎还是真言相告。
朝露皱起了眉,没喜欢的人就代表她还无须绝望,可是。。。朝露张了张口,欲语还休。白玉郎却是知晓她想问什么,“我不知他喜欢怎样的人。可是师妹,你该知道,他非平常人。”
“我知道。”他是楚歌,天下无双,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必也是独一无二,她会努力,成为唯一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
朝露的情绪已经稳定了,白玉郎却是点点钝痛,露儿,如果你和楚歌能够真心相许,那我一定尽力成全,只要你欢喜,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