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城也是属于南方的城市,二月春风习习,满城繁花似锦,柳绿莺飞,楚歌和红衣客一人一马进了城中,一人白衣浅金袍,一人红衣胜寒梅,当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几日相处,红衣客才明白,为什么江湖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楚歌了?不是隐藏而是太过于张狂。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贵气威仪,完全像是一介名门贵公子,哪里有一丝江湖人的气息。纵然有人怀疑,可是一触碰到那似笑非笑,凛凛含威的目光,竟都不敢打扰,上位者的尊严不容侵犯。红衣客不由猜测,楚歌到底是什么人?哪样的人家能养出这般的人?
“我们先找个客栈吧。”楚歌看了看旁边长街,轻车熟路般转进另一条街,“这家朝客居,很是舒适,特别是老板特制的竹叶青酒最是香醇。”
“你似乎对每个地方都很熟?”红衣客道。
“一年多时间,我可是踏遍沧越各处。”楚歌有些得意,出入朝客居的都不是普通人,连着店中伙计也是俊秀有礼。
楚歌和红衣客一下了马,就有伙计过来接过马,随即一个人上前询问,“两位公子,请。不知要天字房还是云字房?”天字房为上等房间,云字房则是普通房间。
“长月阁可有人?”楚歌选择的却是独立一个小阁楼,比起客房更加奢华舒适。
“长月阁倒是空着,两位公子请。”伙计更为殷勤,能直接点出长月阁的,不是熟客也是贵客。
在温泉中泡了许久,楚歌才起身穿了衣裳,一边拿着干净的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坐在了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宽松的白色长袍垂在草地上,一头青丝滴着水珠,平常楚歌男装打扮,总会往脸上画上几笔,显得更为英气,符合男子的模样。
现在刚刚沐浴过,脸上没有一丝遮掩,露出属于女子的妩媚,凉风习习,脚尖轻点,颇为惬意。红衣客站在楼上走廊,看着秋千上的楚歌,目光轻柔。这样子的她,宛若花间蝶,轻盈自在。该是无忧逍遥人,何以染血入红尘?这一身白衣如雪,美若天仙,为何翩翩要血染白衣,化身修罗?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楚歌抬起头看着红衣客,“可有兴致,想听听箫曲?”
“好。”红衣客应了一声,拿起箫放在了唇边。是一曲《泛沧浪》,飘逸的泛音,似乎看见了碧波荡漾,烟雾缭绕,天地茫茫辽阔、、、
楚歌目光微凝,看着那红影,他背后是白色的窗纱在随风飞舞,一红一白,如此鲜明。仿佛记起当年雪地上一抹红色。那时候自己还小,随着师父一边练功一边游历,有一次刚好遇上一场大雪,在一个小镇上停留了几天。
还记得当时很冷,一大早开了门,却看到一个被雪掩埋住的男孩,惨白而透着青色的脸,毫无温度的寒。她忙让师父将男孩抱进屋子里,好不容易才救醒了他。自己给了他一身红衣,难得一个年纪相仿的,倒是很开心的一起相处了几天。
他走的时候,是在夜里,也不知师父把他送到哪里,而自己也从没问过。后来也就慢慢忘了、、、印象最深的,是她在院子里练功,他一身红衣,站在雪地里看着自己的,静静等待着,微笑着的模样。。。原来是他。。。林孝忠。。。难为他竟然一直记得,还一直穿着这一身红衣。。。
两个伙计送来了饭菜,五菜一汤,还有一壶酒。楚歌已经回了房,再出来时,已经束起了长发,一身白底蓝云纹长衫,外面披了靛蓝色长袍,一把折扇,又是翩翩贵公子。那把折扇是红衣客送给楚歌的那把水墨莲花扇。看见楚歌拿起了这把折扇,红衣客弯了嘴角。
楚歌倒了两杯酒,浓郁的属于竹清新之气弥漫开来,“试试,这酒味道不错。”
红衣客端起酒,喝了一口,果然余味悠悠,酒香沁脾,“果然是好酒。”
楚歌笑着饮下一杯,“当年分开,转眼十几年,久违了,林孝忠。”
林孝忠、、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一年?两年?或者是十年、、红衣客目光微散,“你想起来了。”
楚歌点了点头,“刚才想起,想不到还有见面的机会。”
“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也是见到你的轻功身法才想起来,原来是你。”原来是记起了往事,才多信任了自己几分。
“先吃饭吧。我待会要出去。”楚歌夹起一片肉放到红衣客碗中,端起一碗米饭,慢慢吃了起来,红衣客也不再说话,端碗吃饭。
漱了漱口,楚歌端起茶喝了一口,“你姓林,倒是和玄明掌门一样的姓。说来也巧,林掌门有个儿子,名字是孝义,你是孝忠,刚好孝忠义三全了。”
红衣客挑了眉,“凑巧吧。我只是一个孤儿,不敢攀扯上玄明。”
“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吗?”楚歌问道。
红衣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玄明不是平常帮派,楚歌前去,也不知为何,他还是跟去看看吧。
楚歌到玄明的拜访很是正式,拜帖礼物齐备,骏马华服,恣意豪放,红衣客依然一身红衣跟在楚歌身后,宛如护卫一般。
百年底蕴的玄明透着一种大气磅礴,飞檐明瓦,肃穆庄严,穿过游廊,走过庭院,楚歌两人被引进大厅中。侍女送来了茶水,很快的,林筠就过来了,深色长衫,面白带须,身姿矫健,宛如青松,唇带微笑,威严不失和睦之气。而让人奇怪的,是他竟然和红衣客有五六分相像。
“晚辈楚歌,见过林掌门。”楚歌起身行礼,红衣客跟着半弯腰,“在下红衣客。”
林筠仔细打量了楚歌一下,随即看向红衣客,心中暗暗吃惊,“二位不必多礼。请坐。”
三人落座,林筠问,“楚公子,从何而来?”
“奉家师之命,给掌门带件东西。”楚歌拿起手边的礼盒,递了过去,林筠当即打开,取出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朵玉雕的白色莲花,手掌大小,晶莹可爱。
楚歌微微一笑,“此后,就叨扰林掌门了。”
林筠也笑了,“早闻公子惊才绝艳,如今一见,可算是得偿所愿了。那就请公子暂且住下,让老夫好好招待公子。”
楚歌点头,“那就麻烦掌门了。”
林筠目光投向红衣客,“江湖久传红衣客是少年英才,不知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红衣客回答得简单。
林筠心一震,“不知家居何处?可有亲人??”
“红衣客只是一孤儿,无亲无故,更不知家在何处。”看着林筠的目光,红衣客不自然的移开。
“哦。。是这样。莫要见怪,只是看着公子觉得有些熟悉。”第一杀手之名,林筠自然闻名已久,只是从没见过,如今一见,竟然感觉亲近而熟悉,那相似的容貌,可是他记挂的人?
红衣客只是点了点头,昨天楚歌戏言,他也没放心上,如今一见林筠,自己竟然和他相似,怎不让他内心不宁呢。
楚歌要住在玄明两天,红衣客放心不下,也就陪着,何况他也想知道自己和玄明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夜,林筠书房,楚歌和林筠坐着谈话。却是楚歌在主位,林筠坐在了客位,明显以楚歌为尊。
林筠笑容淡而真诚,“公子早就该接下千影楼了,玄武关对公子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玄明中有一玄武楼,不仅是玄明弟子闭关习武的地方,更是千影楼历任楼主要考验的一关,只有打败了玄武楼中的五大长老,才能算过关,楚歌此来,也是为了这个。
“楚歌年少,师父也让我多历练历练。”这几年来,楚歌虽没接掌千影楼,可是对于千影楼的事务却是从小就耳闻目染,知之甚祥。
“公子十岁的时候就见过几位阁主,如今宝阁阁主虽是新任,倒也和公子年龄相仿。”
“我也曾见过,只是不曾透露我的身份。等我见过文阁阁主,也就差不多到一年一聚的时候,到时再说吧。”楚歌微笑着,折扇在手心轻点。
“至于那个追杀令,可要清理了?”林筠问。
楚歌笑了笑,“一群乌合之众,不必放在心上,何况红衣客陪了我那么久,有眼力的人都不敢打扰我了。我连打架的人都没有。”
林筠点了点头,“对了,公子对红衣客知道多少?”
“他的事?”楚歌端起茶喝了一口,“不多也不少。当年年幼的时候,我和师父救过他,后来恐怕是师父送他到了暗堂。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这件事。不过,”楚歌顿了顿,“他本名是林孝忠,养父养母早亡,不知亲生是谁?”
林筠手微微颤抖,“林孝忠!?”
楚歌缓了缓,“我还曾开玩笑,说他和林公子的名字倒是孝忠义三全。”
“公子不知,我还有一个大儿子,名字便是林孝忠。当年一场变故,孝忠被人拐走,此后就一直找不到。十二年前,终于查到些消息,可是找到了那里,却说孝忠已死,可不见尸首,岂能罢休。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找,却没有一丝消息。”回忆往事,林筠纵然英雄气概,却也眼中含泪。
楚歌皱了眉,“我和师父也是十二年前从雪地里救回红衣客的。”
林筠目光复杂,“真的会是我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