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随飞絮,闲愁空,胜香缪,雨暮云朝过了,太匆匆。----十里荷花塘,春日不见荷花,唯有几片荷叶早早的浮在水面,清波绿叶,水光轻漾。荷花塘畔,一处院落静静的坐落在那里,琉璃青瓦,雕梁画栋,没有围墙,唯有几棵树木掩映,几处花丛。
此时,一株桃花开得正艳,浅白轻红,花树下摆着一个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备,案旁还立着两把宝剑。一人站在案前,正下笔描绘。芊芊玉指,拈着画笔,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几笔,白纸上跃然一枝桃花灿烂。
一旁的一棵柳树上,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粉衫少女坐在树杆上,粉面桃腮,双唇自然嫣红,浓密细长的睫毛不时颤动,扑闪着仿似蝴蝶的翅膀,一头青丝挽着小巧发髻,插着一对流苏发簪,娇俏动人,她托着腮,一双眼眸呆呆的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儿。”一声轻呼,宛若春风拂面而来,悦耳而轻柔。
少女回神,看着树下执笔的少年一笑。少年一身淡紫长衫,紫色衣袍上绣着白色的纹络,白色腰带束在腰际,显得他身姿修长。少年微仰着头,玉面含笑,点点温柔,长发高束,紫色缎带任风拂起,笔墨难以描绘的天人之姿。
少女愣了愣神,“师兄,你画完了?”跃下柳树,少女站在案前,看了看画上桃花,微微眯起了眼,“那我们可以去练剑了?”
“可以。”少年点头,少女神情顿时雀跃了起来,眉飞色舞。
“你这性子一点都不沉静,哪里像云了,分明是火。”少年洗着画笔,粉色的颜料融入清水中,淡淡的粉,像极了少女双颊的颜色。
“哼。你叫楚歌,也没见你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啊。”少女反驳,拿起案边的剑,“走啦走啦。今天我要练第四式。”推着少年就走。
这个地方,是一个诺大的山谷,环顾四周,唯有青山绿水,名唤无尘谷。谷中住着的一个道士玄尘子,和他的两个徒弟,一个名唤楚歌,一个名唤楚云。那紫袍少年自是楚歌,而粉衫少女便是楚云了。
草地上,楚云舞着宝剑,身姿轻盈,剑势凌厉,矫若游龙。楚歌倚着一块石头站着,神思有些飘浮。她已经十六岁了,四岁时被师父带回来抚养,如今已经是十二年,自己从何处而来,她不知,知道的唯有这十二年来相依相处的师父和师妹。
楚云是她五岁时,师父抱回来的,说是在水里捡到的孩子,也不知是哪里的人。同是不知身世,倒也相怜相惜。师父曾说,她满了十六岁就可以单独出谷去外面闯荡,想来还是很是期待,只是心里不舍得离开。
楚云收了剑势,擦了擦汗,转头看见楚歌在发呆,不由嘟了嘟嘴,“师兄!你都没看我练得怎样?”满是埋怨。
楚歌笑看着她,“起势凝滞,气力不顺,反手一招,不够顺畅,再好好练练。”
楚云咬唇,看着明明是魂游天外,没想到还真的有再看,“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谷?”楚云自然知道楚歌要离开的事,不然也不会一直缠着她了。
楚歌想了一下,“后天吧。”都说世间繁华,红尘似锦,过去时日虽然不是与世隔绝,倒也少和外人往来,出去走走,说不定也是不错的。
楚云有些失落,“这么快!师父为什么不许我出去,我想陪着师兄。”
“你还小,乖乖练功,等你练好了,师父就许你出去了。”楚歌笑着捏了捏楚云鼻子,“去,再练一遍。”
楚云拍开楚歌的手,揉了揉鼻子,抬脚就往楚歌脚上踩去,楚歌一跳,跃上了石头,笑看着楚云,眉眼轻扬,很是得意。楚云跺了跺脚,轻哼了一声,也不纠缠,转身接着练剑。
此时天下一分为二,一为沧越,位居南方,四季分明,繁华昌盛,一为黎央,位属北方,万里平原,辽阔浩瀚。两大国之间,还有几个小国,安居一方,这天下倒也平和安详。楚歌等人身处沧越国,沧越皇族乃是姓凤,当朝皇帝名为凤泽,年不过三十。政治清和,朝廷尚算平静。
而江湖中,分为三门五派十帮。三门为天机、青霜、炎阳。五派乃是江湖中五大家族,律空白家,长英柳家,挽薇云家,玄明林家,净海李家。十帮只是统称,多是自由帮派,势力不大。三门五派与朝廷关系非凡,门派中大多有人在朝廷身居高位,所以,朝廷与江湖连成一体。
这是一座山,至于什么山,楚歌也不知道。自她出了谷,在外面徘徊了几日,无意来到一个小城,再无意间到了这个山,然后她就华丽丽的迷路了。身在一个满是落叶堆积的山林中,走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好像是荒无人烟啊。
好不容易看到一条小溪,楚歌上前喝了些水,溪水上飘浮着不少的桃花瓣,上游必是有桃花树了。楚歌刚刚站了起来,就发现溪水中漂来一抹红色,慢慢的被几块石头卡住,楚歌上前捡起,是一条红色的丝帕,帕上绣着白色的桃花朵朵,隐约还有香气。
楚歌微微一笑,有丝帕就是有人了,也许还是美人。拧干帕上的水,楚歌举步往上游走去。
约走了半个时辰,便见树林间错落桃树,适逢春日,桃花都开着,一片的粉红深红洁白,在走了一会,便见一大片的桃花林。一片桃树,中无杂树,风过则落英缤纷。如此美妙景色,楚歌不由放松了心情,在桃花林中穿来穿去,不时停步欣赏,心中陶醉,不由信口吟唱,“瑶草浅深处,桃花浓淡妆。流莺未知弱,啼落清波红。半摇青天月,穿寻桃花媚。谁折女萝枝,娇灼露湿衣。”
折下一枝桃花,信手舞来,在花雨中穿梭,轻盈无比,白衣起落间翩若惊鸿,剑势飘然若蝶舞,飞云流水般潇洒。桃花被剑风惊落,扬起落下,风华万千。这剑法名为飘叶落花剑,如名一般追花逐叶,惊人的优美。
忽然,楚歌手中桃枝射出,穿过花雨直袭不远处的人影。桃枝发出之际,楚歌也转身抬眸望去,纷纷桃花中,一人蓝衣白带,卓卓而立,映着桃花红粉,惊似天人,那俊朗的脸上正带着惊叹之色。
楚歌攸然掠去,速度更胜桃枝,拂袖一探,桃枝已回到手中,此时离着男子还有三步之遥,“阁下不声不响出现,在下倒是得罪了。”楚歌望着他,口里说着得罪,眼中却平静,真的是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啊。
看着眼前人,手拈桃枝,宽袖白袍,凤眼微挑,男子嘴角浮起笑容,“是在下打扰了。”语气悠然,风淡风轻。
楚歌颇赞赏的轻轻一笑,本就是绝色的面容瞬间宛如雪莲绽放,男子的心猛然一跳,好一个轩朗温润,倾国绝世的少年。定了定心神,男子开口道,“在下白玉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楚歌。想必公子是这桃林的主人了?”楚歌道。
“这是家师所栽种的。”白玉郎脸上带着柔柔的微笑。
楚歌也很是温和,“在下是在树林里迷了路,碰巧到了此处。一时看着桃花,不由练了练剑法。”楚歌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我的住处离着不远,若不嫌弃,不如去休息一下?”白玉郎邀请,楚歌也不推辞,难得遇见了人,她可不想再乱晃了。
在桃花林中绕了一会,终见到一处房屋,房屋朴素似农家,约有十几间房,围成个半圆,中间有一古井小亭,几簇青草围在亭边,青翠欲滴。踏上木阶梯,白玉郎引着楚歌进屋。
几张桌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寒江雪地图,角落里几个花架,都摆着精心打理过的花瓶,看起来十分的干净舒适。
白玉郎倒了杯茶放到楚歌面前,“这是今年刚制的花茶,你解解渴。”
“多谢。”楚歌端起,喝了一口,满口花香,不涩不腻,点了点头,“能将桃花的苦涩去掉,添了蜂蜜清甜,倒是要花不少心思。”
白玉郎笑了起来,“这是在下师妹所制。家师外出,此处只有在下师兄妹了。”
楚歌闻言有些惊喜,没想到此人境地竟然和她一样,“我也有一师妹,只是素来调皮。”仿佛是有同感,两人瞬间感觉到亲近了些。
白玉郎心中欢喜,难得遇见一个年龄相仿的朋友,而且这个楚歌不仅外表气质出众,刚才所练剑法也是精湛,不是那些夸夸其谈的浪荡公子哥,“我拿师妹也是让人头疼。刚才看你在桃花林,没一丝红尘浊气,还以为是神仙临凡了。”
“神仙想来时不会迷路的。”楚歌调侃了自己一句,引得白玉郎一笑。
“师兄。”门口走进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桃花衣裙桃花妆,桃花美人抱桃花。进来的人抱着数枝桃花,衬着姣好的面容,宛若桃花仙子,想必就是白玉郎的师妹了,倒是和楚云决然不同,楚云是娇,而她是媚。
白玉郎上前接过桃花,“师妹,这是楚歌楚公子,这便是在下的师妹,柳朝露。”
柳朝露一进屋便看到多了一未见过的少年,白衣素雅,俊颜有些冷清,见惯了白玉郎的翩翩风度,可见着完全不同的楚歌,一时倒是愣住了。
“见过柳小姐。”楚歌很礼貌的起身行礼,柳朝露粉面一红,慌忙回礼。
白玉郎将桃花插在一个空的花瓶,“我刚才是林中散步,正好看见楚公子在林中舞剑,实在是让人惊叹。”白玉郎对着柳朝露道。
柳朝露显得有些惊讶,看着楚歌有些清瘦,有点弱不禁风之感,还以为是文士呢,“楚公子也是学武之人?”
“自小学得一二。”楚歌很是谦虚。
“这边偏僻,楚公子怎么会到这里?”柳朝露继续问着心中的疑问。
楚歌有些汗颜,“不小心迷路了。”
白玉郎笑着开口,“刚才楚公子所作的诗句倒是绝妙,应情应景。”
“哦?不知朝露可有幸一闻?”柳朝露好奇了。
楚歌点头,“不知可有笔墨?”
“到书斋吧,那边齐全。”白玉郎提议。
书斋中很是清静,几个干净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窗前摆着书桌,上面文房四宝,还有些化开的颜料,桌面上铺着一张纸,空白无色。
白玉郎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打算画桃花图,可不知从何下笔,才到林子里走走的。”
楚歌走到桌前,“那不如楚歌代劳了。”提笔蘸颜料,下笔飞快,集中颜色交替,不过一刻钟,白纸上一画上一片桃花林,几只流莺隐藏其中嬉戏,桃花艳如真花,隐约间似乎有飘洒而下的桃花瓣。
在右侧空白处写着诗句,字体若行云流水,看字便可见那傲绝凌天的气势,掩之不住的豪情万丈。分明是娇美的桃花图,配着这字倒是另一番的英姿飒爽。
“瑶草浅深处,桃花浓淡妆。流莺未知弱,啼落清波红。半摇青天月,穿寻桃花媚。谁折女萝枝,娇灼露湿衣。”朝露轻轻念出,面露喜悦,微微期盼,“公子果然文采飞扬。这幅桃花图可否送给朝露?”
“小姐喜欢,就当是楚歌的谢礼吧。若不是小姐丝巾牵引,我可还要在林子里瞎晃些时日了。”楚歌拿出已经干了的丝帕。
朝露刹那脸色嫣红,“是朝露不小心遗失的。”伸手接过丝帕,满是羞涩,果真是人比桃花媚。白玉郎看着也是一笑,双眼满是温柔。
朝露精心做了点心招待楚歌,泡了清茶,三个人在亭子里闲聊,朝露对楚歌十分好奇,不时追问着楚歌的事,“不知公子几岁了?”
“刚满十六。”楚歌回答。
“那到比我多一岁,师兄是十七。”朝露有些欢喜。
白玉郎倒是惊讶,十六年少,文武双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楚公子也有一个师妹,不知是何门派?”
“家父不问世事,楚歌无门无派。只和师妹两人一同学艺。”楚歌道。提起师妹,便提起了幼年一些趣事,楚歌带着淡淡的微笑,满是温情,感染着白玉郎和柳朝露也回忆起不少小时的趣事,相谈甚欢。
转眼已是未时,楚歌看了看天色,“打扰已久,楚歌要先告辞了。”
“这有不少房间,天色将晚,不如留下来,暂住一晚。”白玉郎开口挽留。
“多谢好意。只是楚歌还有些事。现在走,想必还来得及找到留宿的地方。”楚歌心意已决,白玉郎也不好强求,“我送你到外面。”
朝露有些失望,匆匆跑开又回来,拿着一包点心,“楚公子,路途尚远,留着路上吃。”细心关怀。
楚歌接过,“多谢小姐。”楚歌道谢,拿起自己的行李,随着白玉郎离开。
白玉郎带着楚歌出了桃林,“难得有缘相见,若有机会,定要和公子促膝长谈。”
“是楚歌荣幸。后会有期。”楚歌告辞离开,顺着山路而下,很快消失在白玉郎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