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个错误,老兵李大和校尉都尉们所处的离都西门应该是兑门,不是坎门。)
兑门城楼上。
在一刻钟之内陆续又赶来了数十名增援的甲士和兵卒,城墙上已经挤满了不下三百颗脑袋,只是那位手握白玉酒樽的校尉仍旧一脸忧容。他愁的是因为这之后再也无人增援,更别提能等到一位比自己军衔更高的将军来担下这个重责代替自己指挥城守了。
校尉望着远处那些兵临城下的下马军士。风尘仆仆而来的士卒们并未攻城而是选择在距城门一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清一色密密麻麻的黑褐色甲衣士卒们或忙碌着深挖壕沟、或洗刷喂马、或搭置军帐、或烧火煮饭,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懈怠疲惫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在攻城大战前应有的紧张情绪。
所以校尉想不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都说兵贵神速,此刻明明已长途奔袭至城下,天时地利人和均已占优势却偏偏围城而不攻。董大都护,您究竟想做什么呢?”
校尉嘴中喃喃道来,“您让我怎么办好呢?指挥这三百人阻拦您这支数百倍人数于我的骑兵吗?”
年轻都尉脚步匆匆的赶来。
校尉急忙上前相迎,牵住了年轻都尉一只手臂。
“怎样?”
年轻都尉摇了摇头,“其余七座外城门也同我们一样被封住了,巡防司和禁军衙门现在都乱成了一锅粥,哪里都需要人,偏偏衙门里掌权的大人们正在离宫内,下边的主事官又无法越权调动超规制的部队人数……”
听着听着校尉的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可不正是腊月寒冬已无路,出行雪上又加霜嘛,哎,烦呐!
“大人,我们反正也不知道董将军此举是何用意,既然董家军也没有攻城打算,那或许是我们误会他了呢,不如我们派人下城去问问可好?”
老都尉小心翼翼地向校尉献上了自己的‘良策’。
先前形势紧急,众人忙于备战又亟缺人手,加上老都尉终于开口替老兵李大求情,于是校尉便乐得展现了一回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气度,言令要李大“戴罪立功”。老都尉经历了这件事后总觉得是欠了校尉大人的人情,因此趁此机会赶紧向校尉进言献策。
然而,这番话在心事重重的校尉大人听来就好比是三岁孩童要与老学究论文章一般幼稚,对这名老油条都尉本来就好感欠佳,现又整出了老兵李大这种幺蛾子事件,我不来找你麻烦你就烧高香吧,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乱出主意?
行啊,既然是你提议的要去董家军营中打探,那我就让和那个叫李大的一起去问问清楚,至于你俩是生是死就个安天命吧!
校尉如是想着,可正当他想对老都尉这么复述之时,又听城墙楼梯口处传来一声报。
“报~”一名装束与城墙楼上的禁军和巡城守军都有些异样的少年兵士突然伴着这报字长嘶奔至众人当中、单膝跪倒,此时那个“报”字方才余音拖完。
“报告大人,我岑州营驻离都营部奉巡城司治军大人命令前来增援兑门防御。我营由前将军卞安领五百步卒已至城楼下。卞将军命小人先来通报诸位大人。”
“啊,有军队来增援了,太好了!”
“哈哈~老天有眼,离都有救了……”
军士们听闻后纷纷欢欣鼓舞道。
这三个多月来大离国到处动乱,地方州军被打散后再由别州聚拢的事例并不少见。至少离都城中就有很多支这类小股部队,既然是从城内营寨中调派过来充当守军,那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小兵等众人稍稍安静些后,又递上手中一封被卷起的羊皮纸,“这是巡城司的调令。”
年轻都尉赶忙接过羊皮纸展开看了一眼,立刻又递给了校尉。
“调令没错,请你们卞将军上来吧。”校尉道。
“诺!”小兵转身就待离开。
“等等,”校尉将手中酒樽置于墙头,转身走到那名小兵面前,“你在撒谎。”
小兵神色起恙。
“我不知道岑州军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卞安的六品武官,但驻在离都城内的武官中却肯定没有。我只记得有一个叫卞梁安的前将军是在三个月前随同向晚原新军一起来到的中州。”
小兵神色开始慌张。
“你虽然在极力掩饰你霸秦一带的口音,但最后那个诺字,却是只有向晚原新军才会喊出的独特口号!”
小兵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却被早有准备的校尉提前一刀砍倒。
“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接近城门。”老都尉向下疾喊。
兑门城门口,楼墙口,楼梯上喊杀声响成一片。
“来不及了,”校尉颓然收刀,“他们已经上来了。”
……
又一刻钟后,兑门城门被缓缓打开。
上将军董承武带头领着一百亲卫骑兵进入离都。众骑身后则跟着一驾很不起眼马车,马车上停着一只羽毛灰白相间的鹰隼。
才踏上城墙上,一名甲胄破旧的青年武将便来不及地向着楼梯口激动拜倒,用尽全力喊道,
“末将卞梁安恭迎上将军!”
身形魁梧黑壮的董承武弯腰双手将这名小将托起。
笑着说道,“世侄,辛苦你了。”
青年武将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声世侄称呼在他听来可是要远胜过全天下的甜言蜜语,至少说明上将军心里还是有咱的呀,娘的,这几个月在中州和离都城生的这许多闷气终于可以一并吐出了!咱早就说过嘛,要取天下做国主,咱上将军条件哪点不及他王培龄?当初为啥自己不去争还吃力不讨好地反过来借兵给他,好在现在还来的及。等我们向晚原大军开拔进离都城、上将军对外宣称继位国主后,谁如果不服气,咱卞梁安第一个带头替霸州八万儿郎表态,打到你服气为止!到了那时候,咱的官帽应该不只是一个六品前将军了吧。只是……
“上将军,大军为何不进城?”
“为什么要进城,我又不是来取离都城的。”董承武一边扫视着城楼上战后的狼藉景象,然后一边手指着一些被刀架脖子的和捆绑起的禁军甲士们,示意卞梁安的手下放开他们。
“我只是听说离宫还有闲情大宴群臣,可天下百姓疾苦,我们霸州军的军粮已不够赈灾难民,眼看自己都要不够吃了,所以,这不是来现学那赖汉堵门乞讨了么。”
“什、什么……”
“其实你就是不夺下城门,他们也会让我进来的。是吧,校尉大人?”
青年武将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