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说笑了,哪有……”
“你觉得本官可笑吗?”葛县令反问道。
“大老爷这是何意?”王掌柜去也不正面回答。
“放心,本官会上报朝廷,就说万福粮行体恤灾民,愿意让出粮铺作为赈济所,求圣上表彰。你放心,本官绝对和你们同甘共苦,县衙后院也会作为灾民赈济所,其他几位粮铺的老板意下如何啊?”
“大人,您如此行事,让我等如何做生意啊。”王掌柜不满道。
“不碍事,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会告诉灾民,不要乱动的。”
“正是因为他们在,我们才不好做生意的。”王掌柜急道。
“为何啊?你看,灾民都已经在县衙了,为何粮铺不行啊。本官审案的时候也没有拒绝百姓进入听审,不还是好好的?只要他们不捣乱,给你们做生意的地方就行了嘛。”
“大人……”
“这位万和的掌柜有何高见啊?”
“大人究竟想做什么,我们都知道,但请大人听我一言。”
葛县令抬了抬手,示意你说、
“大人,现在衡阳受灾,我们同样是痛彻心扉,”众人听了好不尴尬,但万和掌柜继续说道“我们抬高粮价正是为了大人着想。”
葛县令眯着眼,不想让眼里的寒光里漏出来,他想听听这位有什么大言不惭的理由。
“首先,高粮价可以防止人们抢购。从而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粮食。第二我们卖粮是要交税的,今年粮税已经交完,但交给玄武军并没有什么政绩,所以想提高税收,只能从商税着手,而灾后各项物资紧缺,即便提高了物价,商税也不免降低。所以提高粮食价格可以让商税持平。”万和的掌柜喘了口气说,“起码给县衙添几把椅子是不成问题的。”
葛县令站起身来,却是不看他,而是转身拿起了惊堂木,慢慢的敲在桌子上,众人都不在说话。
“嗯,你说的蛮有道理的。你们从老白姓身上得到钱,然后再交税到县里,嗯,确实是为本官着想啊。这样的话,你们和本官都富了啊。”葛县令突然转过身,将惊堂木直接甩在万和掌柜的脸上,“那百姓呢?嗯?城外百姓就得饿死?嗯?城里百姓就得让你们扒皮喝血?狼心狗肺的东西。”葛县令边说边朝万和掌柜走去。
万和掌柜任由眼角滴血,他已经被葛县令吓傻了。
葛县令拽着万和掌柜胸口的衣服,恶狠狠的对他说:“别以为本官只是个小小县令,就拿你们没办法。你们万和大老板是庆阳府知府我知道,不过你也可以问问和东明,见到我葛正我不打的他满脸开花我就不姓葛。”
“还有你们几个,万福的王成海,仗着儿子是御史,就觉得老子不敢动他。广聚的葛星河,衡阳葛家和元江葛家虽说是本是一家,但拆老子台就别怪老子不认人。最后就是你们恒源的粮铺,你们王爷的花柳病,是不是要老子上报?”
“现在,老子给你们最后两个时辰,你们都给我回去,问问你们大老板,究竟是把粮价降到四百文,还是想让老子直接征用,天黑前带个话,天黑前不回答,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四人从没看见过葛县令发这么大脾气,眼见于此,急忙回去找大老板禀报。
两个转运商也战战兢兢,他们是衡阳水段负责粮食转运的人。
葛正没有在厉声厉色,而是捡起惊堂木,在官府上擦了擦血迹,又摆回去放好。
“说说吧,你们两个。”葛正问道。
“不知大人向问些什么,小的一定如实禀报。”一个转运商说道。
“一个月内,运了几船粮食,总额多少?”
“运出两百一十船,运进两百五十船。运出的就是秋粮征收的那些。运进的就是四大粮行收购的。”
葛县令看了看范师爷,范师爷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以后运出的粮食都给我扣下,运进的粮食随便。先下去吧。”
两个转运商口中称是,赶忙走了出去。
葛县令对几个乡绅说道:“诸位乡老,葛某不才,现在没办法直接还给各位粮食,还请诸位先回去稍作等待,最迟明天,葛某一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乡绅也不在说什么。今年大雨,朝廷必然会免掉税赋,但县里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先叫了秋粮,虽然自己也垫了一部分。所以现在只能等待。
葛县令缓缓坐在台阶上,现在只能等待了。
季怀安手持令牌,毫无阻碍的进了玄武军大营。
营内只有戴将军正在等候。
“戴兄。”
“呵呵,季兄弟。”
“戴兄,京师一别,别来无恙啊。”
“季兄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想必此次是为衡阳之事吧。”
“呵呵,戴兄明见。”
“不瞒老弟,愚兄这次非要让葛正那个混蛋栽个跟头。”
“戴兄,衡阳城内仅有三天余粮,何必非要闹这么大呢?”
“那葛正,杀了我的亲弟弟,我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戴兄,令弟的事我深表遗憾,葛正也是不知情嘛。更何况,你惩罚他便罢了,何苦让衡阳百姓跟着受苦?”
“我弟弟为国家不惜舍身潜入黑蛇帮做内应,本身就是九死一生之局,本来事成之后逃出生天,去不想被那葛正一箭射杀。我这口冤气和怨气怎么能出啊。”
“皇上不也惩罚他了嘛,从四品御史,到了七品县令。”
“唉,老弟,陪愚兄喝一杯,军中虽不能饮酒,但这苦叶茶却是越喝越有滋味。”
“戴兄,兄弟这次来,是想看看戴兄卖出去的粮食作价几何。”
戴将军点了点眉头,“季兄弟怎么会怀疑我私自倒卖军粮呢?”
“呵呵,戴兄,你连我都信不过?”
“季兄弟说笑了。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二品巡江使,除了三位辅政大臣,兄弟你是最大的了。我怎么会欺瞒呢?”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玄武军驻扎在青杨岭这一军,总共是三万五千人,只算粮食,军士每人每日共二斤三两,大约每日八百担。士兵每月饷银九两,到戴将军这里是五十八两加五十担粮食……”
“停,老弟究竟说些什么?”
“衡阳城米价已经涨到两千了。”
“多少?”戴将军刚刚端起的茶杯直接摔碎在书案上,人也站了起来,似乎要拼命一般。
“两千一斗。”季怀安倒是安稳的坐在旁边,吹着茶杯中浮起来的茶叶。
“这帮子奸商,让我抓住一个个砍头抄家!”戴将军气愤的说道。
“葛正允许他们涨价到五百,粮商不听,非要涨到两千才行。”季怀安慢条斯理的说道。
“葛正这个废物,直接抓起来杀掉。让这些人掌握粮食命脉,国家早晚会被他们害死!”
“嗯,私自倒卖和囤积居奇投机倒把都应该抓起来。”季怀安喝了口茶说道。
戴将军尴尬的站在那里,刚刚拔出来的剑也不知道砍不砍得下去,也不好意思放回剑鞘。
“兔子,兔子,赶紧滚进来。”戴将军想了想。还是把剑收回去了。
门外跑进来一个书记官,嬉笑的说道:“将军,您找我啊。”
戴将军对还在喝茶的季怀安说道:“兄弟,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兔子,咱们这里的事都是他经手的,他全知道。”
季怀安抬眼看了看这个叫“兔子”的人,中等身材却点头哈腰的,平白矮了一截,脚步虚浮,远没有军士的那种严肃劲,站在那里还在不停的左右摇晃。
季怀安也不看他的脸,只是继续对着茶杯问道:“你叫‘兔子’?”
“兔子”看了看戴将军,戴将军直接说道:“这是季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没什么瞒着的。”
“回季大人,我就是兔子。”
“这是名字啊,还是外号,亦或是爱好?”季怀安说道。
“回季大人,这是因为爱好所起的外号。”“兔子说道。
“军中有几人和你有关系?”
“大人,我就那么一次,就是在京师的时候和那里的****……”兔子声音越来越小。
“说实话。”
兔子看着戴将军那严肃的样子,知道瞒不过去,索性低下头说道:“有那么三四个吧。”
“你去把他们带过来。”
“带……带过来?”
“对,就是带过来,带到这里来。”
“还不快去!”戴将军怒道。
片刻之后,兔子带着五个人过来,其中有两个竟然是队正。
季怀安看了看几个人,喊道:“来人啊。”
门外进来一队卫兵。
“把这五个人绑起来,押下去,看好。”几个卫兵看向戴将军,那五个人也看向戴将军。
“兄弟?”戴将军疑惑的问道。
季怀安只是看着戴将军不说话。
“押,押下去。看好。”戴将军挥手道。
几个士兵也没有绑上,直接押了下去。
“兔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只有这五个人和你有关系吗?”季怀安盯着“兔子”问道。
“大人,我哥算吗?”兔子小声问道。
“你哥?”季怀安看向戴将军。
戴将军解释道:“他哥原来是我的副官,因为看不起兔子做那种事,所以主动调去先锋营,做了先锋官。”
“带过来看看吧。”季怀安说道。
不过这次兔子没有动身,因为他怕他哥打他,他也叫不来。
戴将军吩咐外面的卫兵去叫。
不一会,兔子的兄长就被带到。兔子自动的藏在军帐阴影处,躲着他的兄长。
“将军。”先锋官向将军行礼道。
“这位是季大人,”戴将军向先锋官介绍,“现在季大人有些话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先锋官看向季怀安,却发现季怀安也打量着他。
身材本身和兔子差不多,但挺拔有力,尽显英武之气,再看向兔子,相貌有些相似,却气质完全不同。
“你是‘兔子’的兄长?”季怀安问道。
“大人慎言,舍弟名叫于宝玉,不叫兔子。”先锋官不卑不亢的回道。
“兔子?”季怀安看向兔子。
尽管兔子极力隐藏,还是被季怀安叫道。
“大……大人。”兔子萎声应道。
先锋官进来时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弟,被季怀安这么一叫,就发现自己的弟弟躲在军帐阴影里。眼见这么一出,气就不打一处来。
“宝玉,给我滚过来!”先锋官恼怒的喊道。
于宝玉哭丧着脸,扭扭捏捏的挪过来,先锋官直接一个大耳帖子呼了过去,一下就把于宝玉打瘫在地上。
“庭玉……”戴将军阻止道。
“先别动手。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打人的。”季怀安说道。
“大人。”于庭玉拱手道。又小声对于宝玉说道,“还不给我站起来。”
于宝玉晃晃悠悠站起来,却也尽量躲着于庭玉。
“你和你弟弟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季怀安问道。
“回大人。就在早上。”于庭玉回答道。
“哦,说说情况,你们俩都聊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末将早晨出去拉练回来就看见这小子衣冠不整的从别人的营账里跑了出来,末将追着他打了一顿。”
季怀安看向戴将军,没想到军营里都已经明目张胆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戴将军也十分尴尬,他打仗打架都是一把好手,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整理军纪。如果是大事还好,这种事,军营里面偶有发生,他也懒得管。在他看来,将士们每日在青杨岭,闻不到腥味,总会发生这种事情。平常这些事都是于庭玉管的,自从于庭玉自己去了先锋营,就完全没人管了。
兔子也扯着嘴笑了一下。恰好让于庭玉看见,作势要打,看了一下季怀安,又把手放下了。
“这位于校尉,你去将你早上看见兔子出来的那间营账封锁起来,士兵们只进不许出。”
季怀安说道。
于庭玉看向戴将军,戴将军点头同意之后,他就出去做事了。
“这些卫兵……”季怀安看向戴将军。
戴将军随手打发走,门外也一个不留。
“兔子,我且问你,你将军队倒卖粮草的事告诉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