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莹是移动公司的一名营业员，我去见她的那天，她还没有下班，于是就和她的家人闲聊了很久。我是随媒人一同前往的，到达时已近正午。因为是相亲，而且她又暂时没有到家，所以她的家人（包括她的父母和哥哥等）就有时间详细地了解我，尤其是她的哥哥，比我大不了几岁，从与他的交谈中得知他是一名基层的公务员，在乡政府从事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他说，公务员说出来貌似很风光，但这也是分等级的，基层的他们别说风光，甚至有些苦逼。每天活儿干得不少，成绩却不见改观，每次开会时，也是舍我其谁的反面教材。说到自己的工作，他感到很无奈；提到福利待遇，他笑称还凑合。还凑合？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其实，这就是一种社会现实，很多人都处于这种状态，从某种意义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相对舒适的状态呢？毕竟，每个人的条件不同，有时我们穷其一生所达到的终极目标，也不过只是一些人的起点而已。如果纠结于此，无异是自寻烦恼。生活，就是两个愿意凑合的人凑合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只要彼此乐意，平淡亦是天堂。
等到莹回到家时，我已经与她的家人闲聊了近一个钟。众人退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与她。九月的天气，暑气已经消散，学校开学不久，马上又到一年中秋时。她问我，这个时间段怎么会在家中？她随口的一问，竟让我不知如何接话。的确，这个时间，在家里待着的如我这般的年轻人是不多的。除了春节和农忙时，其他时间段仍在家闲着无事做的人，非老即幼，中青壮年都在外为生活打拼。这是农村长久以来的惯常现象，我生活其中，当然了解，所有人都了解。她是在怀疑我游手好闲吗？这算什么，下马威？可这样有份量的问题，她说出来时又是如此的云淡风轻，貌似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看来，眼前这个小女子绝非等闲之辈，我脑子飞速旋转，瞬间生成几种答案。其一，顺其意，承认自己就是个二流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辈；其二，反其道而行之，反问她：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来与你相亲，成功的机率更大吗？其三，给她讲一个美好的故事，故事之中就包含着她所问问题的答案……我抬头，与她目光交汇，她似在等我的答复。已经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我告诉她，今年父亲和兄弟都不在家，马上要收玉米了，母亲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我在家帮忙。事实如此，我刚从深圳返回十余天，本打算再次外出的，可目前面临的情况就是我跟她所说的一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让我感觉好像自己说了谎。可我没有啊，我怕什么，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这样一想，我也定定地看向她，只见她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颇有古代女子的神韵。我俩就这样互相看了一会儿，又不由得相视而笑。她说，你真逗！我心里想的是，你真美，可开口却说成了“你也是”。哈哈哈……我俩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这样温馨的相亲场面，多年以来也只有这一次吧！
看看时间，已是吃午饭的点儿了，于是我俩彼此留了电话，就匆匆告别了。莹的家人挽留一起吃过饭再走，我们谢绝了。在回来的途中，媒人问我：“感觉如何？”我说：“还好还好，不过还要再了解一下！”媒人劝我，心里相中了，就不要犹豫，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而且优秀的女孩绝不会只见你一个人的。我明白他说的是实情，可我还是想再了解一下，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让自己婚后再后悔。这之后的日子里，我与李莹一直有联系，我们经常短信交流到很晚。我想这样坚持几天，到十一时就可以考虑订亲事宜。从短信中可以感觉出，她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她愿意与我一起畅想未来，畅想若干年以后。她还说，她心目中理想的婚姻，是希望两个人可以共同努力，用自己的双手营造一个温暖的小家。我心中甚至一度认为，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知心爱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与她的相遇。只是，十一前夕，李莹突然不回我的短信了，我开始以为可能是她工作太忙，后来感觉不对劲，与她通话才知道，最近两天，她已经顺从家人的意愿与邻村的男子订亲了。
这信息与我而言，如同噩耗，让我瞬间肝肠寸断。我对着苍天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对着话筒问李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她说，这是家人的意思，而她已经等了我太久。太久？不足一个月，算久吗？相对于一生，也许不算太久，然而相对于一个无言的承诺，又确实太久太久了。我说，真的不能回头了吗？我说，李莹，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想和你结婚；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她听了，也流着泪说：”迟了，太迟了。如果一周前你这样说，我一定答应嫁给你。但现在我已经与别人换过喜帖了，即使我愿意，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的，除非我与他们断绝关系。可是我不能。“是的，她不能，我也不愿意她为我走到这一步。或者说，以我当时的能力，根本还不值得她为此而冒险。既然是她父母的决定，一定是为了她好，一定是做过权衡比较后最合理的选择。就像她哥哥说过的，凑合着过吧，只要她愿意去凑合。
我终于说服自己，退到了好朋友的位置，虽然我的心已经碎得如同饺子馅般。第二年的春天，莹就出嫁了，一年后，她生了个女儿。我俩偶有联络，但只限于短信。再后来，我的手机丢失，就再也找不到莹的号码了，虽然我知道她的工作地址，却再没有理由去找她。我想，做了母亲的莹，一定会生活得很好的，而我真的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又过了好些年，貌似从2007年与静分手后，我就再没有相过亲了。李莹，是我相亲路上，第一个真心喜欢过的女孩，我曾经畅想过与她会有一个凑合但不将就的未来，可惜这到后来只是一个奢望罢了。凑合，绝对不是堕落，也不是胡混，它是一种大智若愚的顿悟，是一种痛定思痛的觉醒，是做人的智慧和对自己的慈悲，因为它最终让你过得是一种不将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