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亦是酸楚不已,从小到大都是春桃姐在照顾我,真正将我视作亲人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她一边拉着我的手到后院坐了,一边嘱咐饭馆里的厨子们做我爱吃的菜。半年未见,她身材略有发福,面色红润有光,想来这些日子过的还算舒心。
我向她讲明这次出宫的缘由,又将这些日子在宫中的经历告诉了她。她听到我在宫里差点被陈昭仪害死时,吓得脸色煞青,痛哭道我命苦。
我连声安慰道,“如今我算是挺过来了,有皇帝这尊大佛庇佑着我,宫里没人敢欺负我。”
她抹去眼中的泪,点头道,“看得出来,瞧瞧你穿的这绣花的衣裳,比从前不知体面多少倍。人这一辈子,总是苦尽甘来啊!”她拍拍我的手,继而问,“小姐,回去看老爷了吗?”
我神色一暗,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我并不想回去见爹,他如此薄凉,从未将我和娘放在心上。待我及笄时,又迫不及待地将我打发出去,恨不得从来都没生养过我一般。若是回去了,也是平白无故地受气。
春桃姐见我默不作声,便猜得了七八分,“小姐,还是回去看看老爷吧!你刚才不是还说,想问关于姨娘的事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想起还有这样一重任务在身。我拽了拽春桃姐的衣袖,认真问道,“春桃姐,你除了知道我娘是前朝的歌女,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春桃姐悠长地“嗯”了一声,皱起眉说,“当年我侍候姨娘时,年纪还小,印象中就只有姨娘弹琴谱曲,别的都记不太清楚了。”
“你为什么会侍候我娘呢?是夫人派你过去的吗?”
她摇摇头,“这倒有来头了,我最初见姨娘不是在金陵,而是在苏州。我还记得那是刚刚入秋,夜里下了场大雨,我就跪在街头卖身。买我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就是后来的徐荣。他领我到老爷和姨娘面前,老爷吩咐我,让我以后伺候姨娘。”
“在苏州?!”难道我娘是苏州人?
“正是,然后我就跟着来到了金陵。那一路上,我看着老爷对姨娘百般呵护,就像对待手中的珍宝一样。万万没想到,老爷后来竟会那样对待姨娘!”她愤懑道,眼中闪着幽怨的星光。
我又问了后来我娘的生活,却并未发现什么。到了午时,我满怀欣喜地在春桃姐家用了饭,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逗得春桃姐和刘山儿苦笑不得。刘山儿也渐渐富态起来,听说如今都把冶炼的铁卖到了岭南,是个上进努力的人。
用过饭,又与她们说了会子话,便依依不舍地告别向东城国公府而去。冬日的太阳远远挂在灰蒙的天空中,仅有的一丝暖热被凛冽的寒风冲淡,暖不透人的身心。
我走到东城国公府门口,那白玉石牌上的字明晃地格外刺眼。“第一世家、武将功勋”正是宣告着爹为大周建立做的贡献,这份殊荣荫及徐家世世代代,却不会包括我。
我正想着,那看门的几个人扬声喊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这里是国公府,不是你能呆的地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