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情况紧急,我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前对姐姐说的那件事,不知姐姐考虑好了没?”
“小姐,你知道我…”
我看着她格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心中已然明了,遂站起身来宽释笑道,“不怪姐姐,这件事毕竟是有着极大危险的。不过,如果姐姐在今晚戌时之前改变主意,那便让山哥在顺贞门旁等我吧。若没有改变主意,也没关系。”
说完,我便走了。此时此境,已经容不得我再犹豫不决,想来宫里应该乱成一团了,我现在必须要进宫。
我是在神武门上再一次见到大哥的,一如当年懿仁太子薨逝,他焦急万分。只不过,这一次他精神不再像以前饱满,眼中满是疲劳了。
时光匆匆,一眨眼,当年懿仁太子预言的一切,都成真了。
我缓缓踱步到他面前,蹲了蹲身,“木兰来晚了。”
“放了三拨鸽子,都没收到回信儿,这才没办法让战英去找你。他是世宁的属下,面孔生好办事,没想到真的把妹妹劝回来了。”
“不是云将军把我劝回来的,是我自己对他死心了。”
大哥有些诧异,“这话怎么说?”
“大哥哥,不说他了,现在事情紧急,你快些回府接萤儿和永昼,把他们送到畅春园大长公主那里去...”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尚在襁褓里的弘霖,“不!接上他们,然后再去接大长公主和皇长子,到乾清宫里来。”
大哥拉住了我的手,哀戚地道,“木兰,没有圜转的余地了吗?”
我转过身凝视着宏伟高大的神武门,日光折射在金琉璃瓦片上,愈发亮闪刺痛人眼。
“大哥哥才是爹悉心培养的,事到如今,还看不透么?燕军士气正盛,就算宇文景睿攻破扬州后,想喘息片刻,那些想要加公进爵的将领和士兵也不会同意的。”
“…”
“今晚之前,必须护送景阑离开!”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刘山儿戌时到顺贞门旁等候的原因了。我此前无法预料战争的走向,更无法知晓他们兄弟俩谁胜谁负,因此为他们各准备了退路。如今金陵已经保不住了,唯有送景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刘山儿是到岭南做铁制品生意的普通小商贩,由他护送景阑才是最安稳的。而如果刘山不愿意,也会有后宫中信的过的女官送他去别的地方。
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唯独没有预料到一件事——士可杀,不可辱。
自古都是这个道理。
到乾清宫,荣寿便直接引我到了正殿。然而,景阑把自己锁在了殿中,谁都不让进。万分无奈之下,我只能让荣寿安排人撞殿,咣当一声,大锁落在地上,朱漆菱花大门也裂开了一道缝。
我走了进去,目及昏黑大殿中的正前方。他身着明黄色的朝服,头发用金冠束起,一丝不苟地端坐在九龙御座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那张天下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惶恐和不安,反而带着一种超脱,如得道高僧一般自然。
“你回来了?”
“…”
“木兰,朕记得你从前尚衣时曾经说过,朕这样好看。”
“…”
“遗憾的是,这可能是朕最后一次穿给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