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郑王,他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原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可偏偏穿了一身俗到家的大绿袍子,活脱脱成了三十多岁侯门大老爷的样子。
“滚去外间换身衣裳,四妹妹在这儿,你还这般肆意,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二姐姐拍着扶手吼道,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夫人稍安勿躁,对小家伙不好,为夫这就去…这就去啊!”
郑王说话油腔滑舌,但看的出来是故意逗二姐姐开心。我不禁在心底感叹,他们俩都将彼此视作生命中的依靠,或许这就是平淡的幸福吧。
我央求了二姐姐替我保守秘密,她嗤笑了一声,说什么为了我也会保我的情郎,又嘱咐我多注意些,有了身孕就少满天下的溜达。
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都一一应下了。是夜,我在郑王府用过饭后便和姐姐同挤了一张榻休息。思索良久,我决定还是把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
“既然王爷能听进去姐姐的话,姐姐何妨劝导王爷?”
她翻了个白眼,手轻轻抚摸着小腹,“他就是这样的心性,吃喝嫖赌在行,一到做点儿什么事儿了,就偃旗息鼓了。”
我侧过身看着她道,“木兰说的不是这个。”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那你说的是什么?”
“现在朝廷正在查贪污啊,虽说太子不会对亲兄弟们下手,可未免落人诟病,姐姐还是该劝王爷收敛些,至少明面上朴素一些罢!”我一股脑说完,屏住呼吸等她的回答。
我原以为她会就此恼怒,然而她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会对他讲的。”
秋雨打窗,一夜无话。
翌日,郑王和二姐姐送我们到了城外,尽管不舍,却还是要离开。大概,我下次再见到姐姐的时候,就又多了一个小侄子吧。
一路停停歇歇、舟车劳顿,终于在九月初二这天回到了金陵城。这一天,金陵城飘起了小雨,润如牛毛的雨洒在脸上,带着冰凉的触感。坐在马车里远望秦淮河堤,柳树间结了薄薄的一层水雾,朦胧若仙境。
马车最终停在了畅春园外,我已经熟悉了到体仁殿的路,因此即便没有人引路,我也找了过去。和上次一样,刚走到殿门外,便听到了里面摔东西和怒斥的声音。无非是骂一些地方官贪婪无度、残害百姓。
我叹息一声,推开门从两侧绕了进去,他一看到我时,显然愣了片刻,然后无声地坐在了主位上。
我走上前,将散落的折子一一拾了起来,整理好又放回了他的桌案上,“气大伤身,再吃多少药,都补不回来。殿下,还是稍安勿躁,朝中人才济济,还怕解决不了这么一点儿问题吗?”
他阴沉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伸出手揉了揉脑壳上的穴位,“此次辽东之行,你确实帮了我很多忙,和林师傅商议过了,就先封七品东宫文案吧!待请示了父皇,司礼太监那边也好出旨。”
“多谢殿下封赏,木兰会用心做事的。”
“今天中午会往乾清宫送折子和文书,你跟着一同去。”
我猛然抬头,正要拒绝,却听他忧伤地道,“父皇前几日夜里吐血了,太医诊断,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