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玉香已经被病痛折磨地如此体无完肤,会十分直爽地答应,然而,却不曾想她惊恐地摇着头,连连回绝。
“我只求速死,不渴求能好起来了。菩萨,求您看顾我的孩子,求您。”她的眼眶周围浮现了一层厚重的阴紫,我知道,这是人命不长的先兆。
“为什么?与其让我照顾你的孩子,还不如你自己好起来看着他成长!”
“我…我怕!”
“你不要怕吃药,医药局出的药分文不取,另外,紧紧眉头就不怕苦了。来,让我替你把把脉。”我抓住她的手腕,刚想切脉时,却被她挣扎着甩开了。
“我原以为还能治好,所以总盼着出去,可是喝了那么多药,都没什么用,我治不好了!”这个女人呜呀一声大哭起来,用身上最后的力气捶着双腿。她这样一哭嚎,周围病殃殃的人都侧目过来,有些人也纷纷附和道“喝药也不会有用了!”
我这才明白她惧怕的是什么,她怕给自己希望却最终失望。与其期盼那一丝生机而心力交瘁,还不如放弃了生的希望早点了结了这苟延残喘的生命。这样的想法,多么的可悲!多么的苍怆!
我从玉香的床边站起身,走到整个重症帐篷的正中间,放大嗓门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痛苦,可是你们如此自弃,可曾想过你们的家人?你们知道他们有多么盼望能重新团聚吗?”
适才还在议论的人都默默地垂下了眼奁,过了许久,才有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呜咽着说,“内子已经怀上孩子了,我要是死了,她可怎么养活孩子!”
他这一开口,引发了许多人的惆怅感慨。垂暮白发的老人念叨自己在江南做生意的儿子,而那些四五岁的孩子更是呜呜哭着要找父母双亲。一时间,整个帐篷里尽是人们的喋喋叫苦声。
“大家静一下!”我扬起手,示意他们静下来,继续说到,“既然你们还都念着外边的亲人,便不要这样轻易的放弃!宫里头派了最好的太医,就是为了给大家医病。若是你们就此放弃,不仅是白白辜负了太医们千里之行,更是辜负了你们亲人的期待!”
他们一听我这样说,纷纷低下了头,有些人蹒跚地走到自己那干硬的木榻前,不作声地躺了回去,尽可能忍着身体的不适。我心中有了稍许安慰,他们只要不再如刚才那般躁动,便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我又坐回玉香旁边,轻轻地拾起她的手腕,试着诊了脉。渐渐,我的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难怪连严沐都束手无策,这脉象着实混乱,一会儿浮弱无力,一会儿又紧绷如弦。
我哀叹一声,果然自己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安慰了玉香几句话,便出去了。
我回到松儿所在的帐篷时,发现他已经醒来,不哭不闹地倚着单薄的帐皮坐着,双目空洞而无神。
“松儿!你看什么呐?怎么那么认真?”我将白色的面纱掩在身后,并不想告诉他母亲的状况。
他伸出冻的僵硬的小手,指着空气说,“姐姐快看,有东西在飞!”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微弱太阳光的映照下,那片明亮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些灰尘像蝴蝶般翩翩起舞。我忽然灵光一闪,由那灰尘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便向外跑去,全然忘了松儿还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