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有四城,除了医道鼎盛,还有一好,那就是文人骚客的烟柳之地。其中以青鼎城的胭脂巷为最,巷深有三里,红楼牌坊大大小小座落两旁。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没有白昼,只有黑夜。
入了巷门,不问出身贵贱,不论文人武士,不理高矮胖瘦,只谈风花雪月杯中酒,莺莺燕燕绮罗香。只看黄白俗物,卖的是俏、是笑,寻的是欢、是欲。
一方天地却也有百样争斗,胭脂巷这样的花门柳户也不例外。当红花旦头牌各种明争暗斗,比俏斗艳,拼才艺,秀气质,其中的佼佼者当属胭脂第一楼的醉乡楼。
醉乡楼在整个中都的名气可谓人尽皆知,共七层,一众佳丽神女按才色艺技排名,逐层进阶而上,层层是一道分界线,一道看得见的坎。
下三层名为:凡人渡。
上三层名为:仙人醉。
最后一层名为:忘乡。
坊间盛行的一句话:过了凡人渡,方知仙人醉,仙人一醉却忘乡在何处。
初春天,寒风依然入骨,隆涛领着步官白烨一行三人离开了茅寮居所,入城而去。隆涛也算老道,看着步官和白烨这一身粗织棉麻,虽说这些天步官不再仙人掌头衣裳褴褛,却也谈不上多好。领着他们就近找了家布子铺买了几件流行经典款的长衫。谈不上锦衣玉行,却也跟刚才一个天一个地。
只见步官身穿白底绿纹长衫,竹簪束发,留两鬓下垂。浓眉大眼,肤色如铜,身形上有着北方人的魁梧,星罗剑照常背负于身后,少了几分书生气,多了些许英气。当然,是不说傻话的情况下。
而白烨也给他换了身缎锦长衫,通透紫气绣银环,配以白色栀子花纹路和白玉腰带,显得些许妖娆。雪白长发以同质紫色发带束起,鬓发一同梳于其后。不得不说,凤眼绛唇,蹙眉低首时,愁煞了喧嚣。隆涛自封俊杰潘安,竟也生出嫉妒羡慕之心。这里面也有隆涛的小心思,相对来说白烨的衣服会比步官好点,是作为讨好姬如梦的暗手。
“官人,来嘛,来嘛。”
“公子,看这里,看这里。”
隆涛显然是熟门熟路,走的都不是正经大道,七拐八拐,竟然直接带着步官直奔醉乡楼而去。一路上经过红坊、酒楼,都是各种环肥燕瘦的个中人,凭栏手绢摇摇,香风袅袅,见了人就使劲卖弄风骚揽客。
“哈哈,步少,马上就到了,带你见见世面。”好不容易到了醉乡楼的隆涛,安抚了步官一句。
“呀,隆公子,许久未见,又增添几许非凡哪,这两位是?”刚在楼下顿足,就有一中年妇女,满是堆笑尖声招呼道。
这妇人就醉乡楼的门头引,招呼的都是有钱熟客,眼尖嘴甜,在这醉乡楼可有几十个,都是上了一点年纪退下来的。
“哈,花姨可曾想我哪?这两位都是本少的贵客,切莫怠慢,老样子带路。等下,今日本少要再上一层楼。”隆涛随意的调戏了一句,认真说道,边说就边给了赏钱。
“嗯哼,花姨可想死你了,晚了个十几二十载花姨定要入了公子道哪。今日花姨给你安排安排,保你满意。”自称花姨妇人的收了赏钱,轻佻回了隆涛一句。
像她们这种门头引,第一修的是眼色,只凭一眼就可以辨的三六九心里数。第二就是嘴甜,死的能活,活的能飞。今天乍一看这三人组,从颜值上无可挑剔,就是一头白发那位显得有些异样。而一听隆涛要再上一层,妇人心下大喜,也知这俩位是贵客。隆涛以往也就只在四层楼的仙人醉寻乐,偶有上的五层,要么是心情大好,过节过年,要么就是招待贵客。
一般下三层都是肉身,以钱来衡量的话,就是纹银五百两以下。而上三层就是一道鸿沟,艺身为主,黄金百两以上。一般四五层亦接肉活,到第六层就少了,爱惜羽毛名气居多。而第七层忘乡,鲜得有人上去,据传,能登顶忘乡的都是人中权贵,钱已不能衡量价值的存在。而醉乡楼对第七层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至今也没多少人知晓何人去过。
花姨引路,上得第五层坐定,步官就开始不安分了。
“隆哥,怎么这么多的女人哪,吃的在哪?”
“哈哈,步少实诚,花姨,上家风。”隆涛哈哈一笑。
玉面狸、鹿肉、槽决明、糟蟹、糟羊蹄、酒蛤蜊、虾茸、鳙干者,谓之“家风”,这是上了档次酒楼的常谱。
五层的仙人醉大小厢房只有十六间,而中间就是厅堂,各厢房门口以山水屏风格挡。装修更是考究的非常,桌椅、门槛、窗台都是清一色的红木,更有少许梨花木的裱框字画装饰在墙壁上。
少顷,款款走来几个花枝招展、衣裳丝薄的姑娘摆放用餐器皿。按照这里的规矩,客人一般坐下后便有烟花神女上前自荐与招待。而只要客人瞧的上眼便留下陪伴共饮。
五层楼的才艺女子更是多数,谈吐见识与诗词歌赋都是有统一学习,再说了,上得了五层的都是达官贵人,耳濡目染,旁听共鸣,久而久之都有一定功底了。
而用来盛放杯中物的基本上都是银器,甚至随着“家风”上来的佳肴亦是银器盛放,几近奢华之能事。据说六层以上尽是金物,以隆涛的能力也就只能到这了,往下就是青铜瓷器。
“来,你们几个留下,一人舞一人歌奏,剩下陪步少与这位公子。”隆涛随意的留下五人。
“小女子艺名倌儿,步公子好生俊俏,共饮一杯如何?”坐于步官身旁的姑娘银铃声相邀于步官道。
“嗯?俺师傅不让步官喝酒。”步官瓮声瓮气道。
倌儿也不恼,清笑道:“那小女子只好独饮了。”
“嗯,隆哥,俺饿了,可以吃了吗?”步官却转过对隆涛说道。
“步少随意,你是贵客,隆哥忙活会。”隆涛这会可没有空再管步官了,与身旁女子打的火热。
吭哧吭哧……
轻快悠长琵琶曲响起,随着声乐起伏莺舞的舞女,薄纱曼影,在若干人眼里自是美不胜收。当然,其中不包括在一顿佳肴美味前“吭哧吭哧”作响的步官。步官这吃相本就谈不上好,跟着配上那极为破坏气氛节奏的声音,使得舞女动作都轻微走样,琵琶音准一时起伏变调。
这声响还是引起了厅堂几桌人的注意。
“哈哈,步少真性情。”隆涛面子也是有点挂不住,撑了脸面夸了句。
步官头也不抬,吃就对了,说什么?不管了。
“嘻嘻,倌儿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客人。”
“女子玉华敬公子一杯。”白烨身旁的粉衣女子招呼道。
白烨这会神情落寞,似乎百般愁绪,一对剑眉拧聚。但不得不说的是与这身紫衣搭配竟有相得益彰的美感,让这名玉华女子压力甚大,措辞竟有些拘谨。
玉华一脸期待又有羞涩的看着白烨,一只秀手半举空中。等不到白烨答复,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很是尴尬。
“小白也不能喝酒。”步官得空回了一句,头仍是没抬,得空的只是一嘴。
倌儿和玉华相视一阵苦笑,竟生同病相怜之感,只好相互独饮,说的要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一曲完毕,又坐了一会,倌儿与玉华有点无趣的借着去解手之机聊了起来。
“哪有偷腥的猫改吃素,玉华,你仔细看看倌儿今儿是不是变丑了。”倌儿一脸不忿又有点不自信道。
“你那个还好,偶尔还应你几句,你瞧瞧我的,从坐下到现在不言不语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亏得那脸蛋俊秀,刚玉华都在盘算着是不是出回墙破个例。”玉华比倌儿更幽怨的说道。
“好你个骚蹄子,还破例,你都破了多少例了。”
玉华脸红了下道:“哪有,天下乌鸦一般黑,信了男人有鬼,看的还不是咱这蒲柳之姿。”
“唉,过去坐吧,一会儿花姨看见了不好,怠慢客人是大过。红尘何处有真情哪,都是逢场作乐。”
倌儿和玉华这一去一回,厅堂却已是大变样。
步官正一脸心痛的看着满地佳肴,嘴里还嚷嚷着:“俺的菜,俺的肉。”
白烨一脸愁容未变坐一旁。
隆涛正一脸愤然的瞪着一公子哥。
厅堂众人要么散了去厢房,要么留下看热闹。
“薛耀忠,你是想打一架吗?”
“哈哈,涛哥说笑了,耀忠怎敢。”虽话语客气,语气却未见歉意。
“哼,平时梁子结了不少,今日你难道想在这闹事?胆肥了?”
“这傻子吃相实在太丑,令人反胃,又不听劝,若不然耀忠怎敢在此多事。”
醉乡楼能壮大,背后仍是少不了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寻常在此生事是要出人命的。当然了,酒壮人胆,好事之徒仍是常有,所以醉乡楼后头还是有常驻的独立护卫。
刚就在步官吃的开心忘我的时候,薛耀忠不堪忍受步官吃相声骚扰,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一回头发现步官仍是吭哧吭哧个不停,气不打一出来,过来就掀桌了。
就有了倌儿和玉华解手回来看到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