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治惊讶地伸了伸舌头,接着整个人便兴奋起来了,一撸袖口,叫道:“好了,隧道口离这里还远,暂不用管那里有没有人了,咱俩大干一场吧!”
陆崖却摇了摇头。
华治好似有自知之明,又道:“要不,你先在这里忙,我出去叫人。”
陆崖转身来到那个堆石而成的堤道前,朝斩煞台看了一会,回头向华治道:“你叫再多的人来又有何用,他们能到台子上面去么?告诉你吧,这个池子里不但有机关,应该还有术法的力量,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到台子上去。”
华治哑口无言,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州兵们那么多人,忙活了好多天,也未见得真有人去了那台子上。陆崖也不是神仙,隔着十丈宽杀机重重的弱水,他又凭什么一定能过去那里呢?”
可若是陆崖破不了机关,到不了斩煞台,那台上的那些宝箱也就彻底和两帮无缘了。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四大神殿两人也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可堪让人拿走,此时去叫再多的人过来,恐怕也只能空手而归,那叫人来又有何意义?
华治暂时打消了出去叫人的想法,一脸期盼地看向了陆崖,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陆崖的身上。
“你要是认为过不去,为什么还让青乐帮大张旗鼓地来石屐山呢?”华治为了给自己一点信心,迫不及待地问陆崖。
这是一个若还没杀盖七宝便不会有的问题,陆崖完全没想着去回答华治,他径自走上了坎坷不平的石堤,且走得不失小心,生怕不留神把石块或石子踢到池子里去,身后,华治也跟了过来。石堤两边,池水依然大片墨色,不曾变回荧光闪烁之貌。陆崖开始四下打量,先是看到了迎面斩煞台竖刻的两列古篆,居然是一联对,文曰:斩煞台上斩煞剑,欲斩乾坤万里宁,里面确有斩煞台、斩煞剑的字样,便知道这台名、剑名并不是凭空而来。
此时,好似有一种无形的感应让陆崖抬头上看,只见荧惑池上空的石壁上还有十几笔疏疏有致的石刻,占据了整个荧惑池三分之一的面积,整片石刻组合起来,竟是一只巨大的写意麒麟图,陆崖正自诧异,蓦然发现在斩煞台的正上空,大概在写意麒麟双眼的位置,统共五六丈方圆的区域,不知何时居然有一团大概两尺来厚、气质诡异的白雾,聚在那里凝而不散,任他大睁双眼,也丝毫看不清白雾里的光景。
除了术法之力,陆崖一时间不好解释这眼前所见。
正在思索之际,蓦然间,荧惑池上火光突地猛烈跳荡起来,陆崖只觉眼前霍然大亮,立刻低下头来,顿见满池白色的荧光正在闪烁起来,池水正快速地由墨色转回青白色。陆崖和华治都停下了脚步,待池水完全转回了白色,两人才迈动脚步,向前走了两步,动作愈发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让水面闹出动静,惹得水下的机关发作,还让整池水再次由白转乌。
前方,石堤的尽头还有数丈之远,陆崖刚要加快脚步,就听华治大叫一声:“快看水里!”
原来,当荧光闪耀的池水变得至清之时,随着火光和荧光的相侵相溶,可以间隔性地一眼看清池底大片大片的光景。
陆崖拿眼看去,一眼掠过大半个荧惑池,池底的风光片刻间收于眼底,可未经一刻,所见的风光重又被荧光隐去。不过,即便只是这一眼,便已让无边的惊讶顷刻间留在了陆崖的心底。
原来,深近七尺的池水下,整个池底遍布着无数大小不一、凹进石面深不知几许的环槽,槽宽不过数指的长度,其深度却深邃难知,近处的那些,所能看到的也不过数尺之多,再往下便看不清了,因而无从预料环槽内的石柱与槽外在整个池中连成一体的石面是否全然割裂开来,这些环槽外径大者长有一丈有余,小者也有三四尺之多,皆独立开来,并不相贯或相切,看起来十分诡异。这犹不算什么,有一种颇显诡异又让人胆寒的存在,就是这些石柱的上端面并不水平,而是自直径处成一定角度上升,形成斜面,到了一定的高度,复归平面,此斜面在水平面上的投影大约占了半圆的三分之二,斜面之上皆有细孔,孔径大小不一,其数量多者有三四个,少者也有一个,显而易见,这些都是箭孔,另外,这些斜面朝向各各不一,难以计数的箭孔也就朝向各异了。
这个池底,分明是一个赤裸裸的近乎无耻的箭阵,蔚王的士兵在此折损的数目肯定不小,不然,这石堤旁的血腥气也不会比别处强了那么多。
华治小心翼翼走至陆崖的身后,看着池底貌似凌乱却杀机四泄,便一脸懊丧地说:“咱们知道池底有机关,可谁能想到它们竟然有这么多。”
陆崖来到石堤的尽头,看着空落落的斩煞台,回头问华治:“你说官兵们是怎么把斩煞剑拿走的?”
华治沉思一会,只得猜测道:“莫不是他们做了长竿,黏了磁石,将斩煞剑从台上黏走了?”
华治的想法,陆崖早就想过了,他也认为这种想法的可能性最大,但还是有疑问,这把斩煞剑能凭空倒悬在台上,那便是术法的力量,难道这术法的力量还抵不过几块磁石么?
陆崖点点头,表示认可华治的想法,然后把目光落定在对面石阶上那一排铜箱子上,这是间隔均匀的八只铜箱,算起来,围绕石台的应该是二十八只铜箱才对,它们皆由一把把铜锁紧紧地锁着,看其来极其陈旧,绿色的铜锈已经蔓延了大半的箱体,陆崖盯着铜箱看了一会后,微微落下头来,才一眨眼,居然在斩煞台的底座又发现了几个字,这几个字似乎因为曾经浸水的原因而有些模糊不清,他开始辨认,待看清这四个字是什么之后,一种极其失望的心情立刻占据了他。
陆崖叹气道:“如果我说台阶上那些箱子里装的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于我们无用的东西,你会怎么想?”
华治闻听,急得差点跳起来,忙道:“你胡说些什么,别开玩笑!”
陆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指着一只铜箱上的铜锁,正色道:“这些铜锁都是文字锁,你看到上面的鎏金小字了吗?。”
华治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我现在指着的那个锁上的,你知道是什么字么?”陆崖问。
华治看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个心字吧?”。
陆崖点头,又指向了另一个箱子上的文字锁,说:“那这一个锁上鎏的是什么字呢?”
这个字笔画很多,华治立马认不出来了。
“我来告诉你,这是一个肝字。”
华治听得一头雾水,问:“肝?心肝,到底什么意思?”
陆崖又道:“旁边的那几把锁上鎏的却是脾,肺,目,肠、胃、齿……你还想听下去么?”
华治如梦初醒,怔怔地说:“你是说……”
陆崖并不急着点明,而是指着斩煞台底座临水处颇不明显的那四个字说道:“你能看到那个地方也有字么?一共有四个。”
华治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道:“我大概能认出那个‘之’字来。”
“这要读作‘魑风之冢’。”
“魑风之冢?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吧,”陆崖见华治满面不解,只得认真说道:“这魑风是传说中一种恶兽,当然,眼下我已经不再认为它只存在于传说中了,因为这个底座下就封埋着一只魑风的尸体,但还不是尸体的全部,还有一部分放在了这些箱子里,这里每一个箱子里都放着魑风的一种器官或者器官的一少部分。当初的情况可能是,那些大夏的术师们杀了这只魑风后,又生怕它会借着不测的邪力复活,于是便将它的尸体分割,取其器官的全部或部分,一一装进了这些箱子里,镇压在这把斩煞剑下。当然,现在它绝无再复活的可能了。”
一番话说得华治垂头丧气,回头默默地朝池岸上走去,没走几步,忍不住生气,不假思索地对着脚下的一块石头一脚踢出。
池面上立刻响起一阵箭矢破空之声,慌得华治和陆崖都伏下身来,待箭矢声响过,两人站起身来,再看池面,水色已然由白转墨。
两人的心情都不好,慢腾腾地走出堤道,沿着池岸没精打采地走,这打击太突如其来,宝剑没了,铜箱里装的又不是金银财宝,忙活半天,等于屁事没干。
待走到神农殿前,距离进来时的石厅只有二十来丈远时,荧惑池的水色再次由墨转白,两人虽然都感觉到了水光再次茂盛起来,但都没有心情再去看池中的景象了。
这时,突有一道细细的亮光在陆崖眼前掠过,陆崖心有所动,于是循着亮光射来的方向朝荧惑池中看去。
“哈哈,哈哈,”陆崖突然笑出声来,华治知道出了事,忙循着陆崖的视线看去。
“嘿嘿,”华治也笑出声来。
池底,斩煞台下,离着台基三尺远,居然躺着一把刃宽两寸、长三尺、形制古雅的雪亮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