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月黑风起,一个小贼一身黑衣偷偷摸摸的钻出屋子,闪身树后,待秋荷婀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庭小道,一弯腰拔腿朝反方向疾驰。
拐了几拐,来到鲜少有人出没的硕亲王书房边侧,吸了口气,屈膝纵身,跃起,抓住从房顶垂下的蔷薇花藤,两三踏后,跃身翻坐在院墙上,居高临下的扫视偌大的院落,得意的笑容忘形的自嘴角勾起。
嘁!一个小小的硕亲王府想困住她噹噹?就连人多势众防范紧密的国将府她都闯了,且安全逃脱了,况且这人丁单薄稀落荒凉的硕亲王府?
做神马傻郡主倒是无所谓,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她也就不介意装傻卖乖,居然让她嫁人?还是嫁给皇宫的二皇子?嘁!她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应承此事!皇宫什么地儿?二皇子什么人?真当她傻呢?就算她想进皇宫,也是拼着梁上君子去到此一游,嫁给二皇子?谁知二皇子长什么鸟样,配的上她么?若是长的想那神仙倒还凑合。
噹噹晃了晃有些犯花痴的脑袋,将那神仙脸从自己的脑中晃走,又顺着花藤从墙上跐溜滑下,然后,傻了……
秋荷双手抱肩,笑盈盈的看着她:“郡主,您这大半夜不睡觉,爬墙玩呢?”
噹噹瞪着秋荷,望向秋荷身后熟悉的让她炸毛的院子,一伸手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揪了一把,喵了个咪的,就知道红颜祸水,她真不该关键时刻去想那劳什子神仙,敢情,她根本没翻过墙去,而是顺着原路又爬了下来。
“咳咳,那个,月色正好,我锻炼锻炼身体。”噹噹装模作样的指了指并不存在的月亮,挥展着手臂,扭了扭屁股:“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趁着秋荷没回过神来,一转眼,伸手就朝秋荷头上拍去,她手上可是拎着从硕亲王府顺的一块镇纸,搬砖长短,三指粗细,原本打算给画冉画画使的,得,现在当板砖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秋荷拍晕了再说。
且知,人家秋荷是个练家子,噹噹拍砖过来,人家不躲不避,只在板砖即将临头时,伸手一扬,一抓,直接攥住噹噹手腕,用力一顿,噹噹身体前倾,脚下失重,真个人,以十分不雅的姿势狗啃泥着地。随着她的摔倒,怀里叮咚当啷滚出一堆物什,尽管夜间,也是金灿灿闪眼。
噹噹肉疼的看着那些精心搜集又惨遭溃落的金银器皿,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一边愁眉苦脸的抱怨:“好狠的丫头,我只是想帮你拍个蚊子。”
秋荷在她身边蹲下来,挑眉:“哦,我也是帮你锻炼身体!”秋荷拾起一个滚落在她脚边的黄金勺子,在噹噹眼前晃了晃:“不过,郡主锻炼身体拿这些物什做什么?”
“这个嘛……”噹噹眼珠转动,伸手悄悄摸了个金色的叉子在手里:“为了防贼嘿嘿,现在贼多。”嘿嘿笑着,说话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手中的叉子毫不迟疑的刺向秋荷,现在跑不了,打草惊蛇,以后可就真的逃不掉了。
秋荷侧身一躲,抬掌袭向噹噹的握叉的右手,口中叱道:“好一个贼喊捉贼,只可惜,这些器皿都是假货,用不得堤防!”
什么?假货?这下噹噹怒了,眼见自己的右手被擒,就抬起左手虚闪去劈秋荷面门,趁着秋荷腾出手来擒治,身子一缩,一头撞在秋荷肚子上,这一撞实打实的蛮力,居然把秋荷撞得哎呦一声,整个人朝着后面倒退几步。
噹噹碰不罢休,又扑过来,提腿横扫秋荷下盘,秋荷踉跄还未站稳,眼下被噹噹击中,噗通跌坐在地上,怒目瞪着噹噹,噹噹却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挥拳擦掌:“哼!堂堂硕亲王府居然用假货,学人坑蒙拐骗辱我大宗名节,俺噹噹乃当代豪杰,堂堂好汉,最看不得你们这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行当!”
秋荷对噹噹一忍再忍,眼下再也忍不住了,当下也翻身而起,怒声喝道:“我们主子被当今圣上禁足于府,每月只有微薄俸禄养活,比不得贪官奸吏,哪啦能有那么些真金白银?除非某个蠢贼,谁又会不开眼的跑到硕亲王府来偷盗?”
说话间,脚下轻移,身子前倾,伸出五指就朝噹噹咽喉抓来,指尖锋利,隐见寒光,居然是粹了毒。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五指就要刺入噹噹咽喉,噹噹身体朝后一仰,随手抛出一团白色粉末,粉末散开,白雾腾起,弥漫在秋荷身侧,呛的秋荷咳嗽不止。
“你,你居然给我下毒?咳咳……”秋荷呼吸有些困难,收回手抚在自己胸口,瞪着噹噹双目狠戾。
“彼此彼此!”噹噹拍拍手,表情有点得意。想她虽然伸手不咋地,好在会了点医术,要说还得多亏她善有善报,村里的王阿婆孤寡无依,常年病痛缠身,多亏了噹噹帮忙照顾她,后来为了省钱,噹噹偷偷跟大夫学习医治之法,久而久之,居然能给村里的人们瞧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虽然也是皮毛,好在聊胜于无,现如今,她不是就轻轻松松把秋荷撂倒了吗?
“儿啊,你这动静也忒大了点,要是把整个硕亲王府的人都惊动了,看你还往哪跑?”噹噹的爹赵猎户抱着一块石头从秋荷身后显出身来,抖着胡子颇为兴奋的样子:“儿,我厉害不?”
噹噹撇嘴:“厉害个毛啊,她明明是被我毒倒的好不好?”
赵猎户一听,不乐意了,随手把石头扔到一边,指着噹噹叫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要不是爹关键时刻砸晕了她,就凭你那辣椒面粉混合物,你能跑的了?”
“行了,你要再大声嚷嚷我可就真的跑不了了!”噹噹上前两步,捂住她爹的嘴,又道:“爹,有没有帮我顺点值钱的东西过来当做盘缠?”
赵猎户瞪她:“我是贼他爹,我又不是贼!”
噹噹无语望天:“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是女侠的爹,你女儿是劫富济贫的大善人,哎,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噹噹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在秋荷身上摸索,结果秋荷太穷,浑身上下统共十几个铜板,噹噹就把秋荷耳朵上的耳坠子摘了下来,并嘟囔着:“嗯,耳坠子不错我拿走了,衣服就不扒你的了,你别谢我,毕竟你也伺候我那么多天,算是我留给你的念想,感激你照顾之恩。”
若此刻光线充足,噹噹一定能看见到秋荷便秘的表情,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她在偷自己的东西好不好,还搞得她在给自己施舍一样。
“噹噹,你真考虑清楚了,要去参军?”踟蹰着,赵猎户搓着手,还是开口询问。
“嗯!现在你闺女我也只有女扮男装从军这条路了,国将府在抓我,恐怕今日后这硕亲王府也不会放过我,所有我只有脚底抹油,溜了,况且,哪怕他们怎么寻我,都不会想到我去参军,所以说,参军是最最安全的。”噹噹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又望向远方夜空中楼阁幢幢的暗影,有些扫兴,哎,没想到自己舒服的郡主生活如此短暂就结束了。
“既然你想好了,就快些走吧,别再耽搁时间,省的一会把别人惊动了。”赵猎户一边说,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个军牌,递给噹噹后嘱咐道:“爹以前打猎时偶然救过一个被猛虎追伤的军爷,军爷给了爹这个牌子,你拿去军营找他,必然会相助与你。”
噹噹接过令牌,表情狐疑:“你救过军爷?怎么没听你提过?”
“臭丫头,爹狩猎几十年,哪能事事向你汇报?赶紧滚,别让我瞅着闹心,一会你娘知道了,铁定又跟我闹。”
夜幕下赵猎户的表情看不真切,噹噹也不再多想,自己的爹,还能害自己不成?于是,噹噹也不再墨迹,嬉皮笑脸的对着她爹抱拳道了声谢,翻身就爬上了墙头,身子一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赵猎户看着远方噹噹消失的地方,空墙竖立,暗影孤凄,久久的,没有言语,亦纹丝不动。
“哼!你可是心软了?”原本躺在地上的秋荷不知何时居然站了起来,看着赵猎户,寂夜下,清脆的声音尤显突兀。
“人非草木,即便是只猫狗养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也会生情,”赵猎户淡淡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便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