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默对乔慕开始上心大概是因为那一次。那天他照例从补习的学生家走出来之后累得上了公交车就开始睡觉。车上人很多,声音嘈杂,恰好碰上下班高峰期,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公交车一个急刹车之后他撞到前面椅子的靠背,彻底醒了过来。
她也就是那时候上的车。她的残疾证从包里掉了下来,经好心人提醒之后,乔慕慌忙将残疾证捡起来然后投币上车。
他一直知道她残疾的事情,她的右手二级烧伤却凭借不懈努力用左手绘画考进大学的事迹,早就在学校里传遍了。像他这种从来不关心别人事情的人,都被迫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他听见有人好奇地问她:“姑娘,你有残疾证干吗不用啊?还投币。 ”
她“嘿嘿”傻笑,甜甜地说:“这样我才觉得自己和一般人没啥两样嘛。 ”
陈以默闻言下意识地又看了她一眼。
原来还有这样的人。
比起“啊,是来自同一个县城的人 ”“还是同一个导师的直系学妹哦”“听说长得很漂亮呢”,比起这些,他刚才认识的是一个特别的小姑娘。
乔慕笑嘻嘻地对着好心的阿姨说谢谢,然后将残疾证捡起来找到空余的位置坐下去,将双肩包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
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下车。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磨旧了的钻石手链,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这条手链了。
她摩挲着手腕,浑然没有发觉手链已经成为有心人眼中觊觎的东西。
公交车上人越来越多,她从拥挤的人群里艰难地穿越过去下车。她的右手护着左手的手腕,彻底远离了那些呼啸着冒着
黑烟尾气的公交车,在未知的地点。
环顾四周,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其实来对了地方。
阿莫斯特丹的广场。奇怪的名字,其实不过是一个种满向日葵的田地而已,却偏偏竖着这样的牌子,取了这样的名字。
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一路叫嚷着“让一让”地擦肩飞过,速度快到令她来不及反应,后面有好心的人善意地扶了她一把之后快速地走开,她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当她下意识地又一次摸向自己的左手手腕的时候,惊觉手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她慌张地回头,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天色渐暗,她拿着手机打着灯光开始心急如焚地寻找。
如果丢了,如果手链丢了,那她和妈妈之间的联系就会没有的,就算重新买一条一模一样的,那也……永远不会是这一条了。
是妈妈留给她最后的礼物。
越找下去就越觉得没希望,不平坦又狭窄的小路,行走起来都不太方便,光线这么暗,怎么会找得到?不过是不舍得放弃罢了,就像她喜欢他,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也知道没希望,不过就是不舍得罢了。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找手链上,以至于一不小心踏空摔跤了,直接摔倒在专门用来引水的沟渠里,一身湿透,脏兮兮的,又疼得厉害,一下子摔得狠了爬都爬不起来。
等她缓过神来,想拿手里的手机照明的时候,赫然发现电话已经拨给了陈以默。
他一直是她手机里的快捷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