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拂,滔滔银杏林似海波翻涌,飒飒作响,扇似的玲珑小叶打着旋落下,在地上铺起一层的杏黄。
“陛下,不可每日荒废于此啊……”皇帝罢朝十日,由太子协助治国,宰相便领着大臣们寻到银杏林中,跪在时胤面前忠心耿耿进言。
时胤仰头看这高耸入云的银杏林,喃喃道:“这银杏二十年结果,现下也快了罢。”
银杏树即公孙树,公种而孙得食。如今太子暨儿也已娶亲生子,是时候该结果了。
“陛下!”宰相不满,群臣亦然,面前的帝王是治国之才,却一心扑在这片银杏林里,实在可惜。
“你们莫要再来叨唠朕了,朕老了,该颐养天年了。”时胤伸了伸懒腰,陡然严肃起来,“传朕旨意,即日让位于太子罢。”
此后,丞相再没有来过,想必他也发现新皇时暨的手段丝毫不这个一心颐养的太上皇逊色。
景和十年,七月十五日。
时胤一个近五十的男人,竟然也会偷偷地溜出宫。
今儿个宫外过节,远远地诵经声弥弥成片,漆黑的河中闪着点光,是荷灯。
时胤一人走过热闹的街市,到偏僻没有人的河边。蛙入水,泛起涟漪推得稀疏的几只荷灯缓缓而过。
时胤一路也没有什么话,只将带来的荷灯一盏盏放入河中,看着微弱的烛光疏落远去。
“时胤,你老了。”
这声音好熟悉,听得他恍若隔世。
“姑娘是谁?”时胤呆滞地缓缓站起身,看着河岸边凭空出现的她,四目相对,细碎的记忆涌上心头,浸满眼眶,“你是…顾笑。”
他想上前却忘记身前是水湄,一脚踏入湿尽衣袜不得已停下脚步,对上她的眸子一笑,笑得盈眶的泪水簌簌抖落,“顾笑!”
“难为陛下还记得妾身。”顾笑还是当年的风采,这淡淡一笑比谁都好看,“不知陛下也还记得当年那杯酒否?难喝得很,涩口。这御赐的竟还比不上妾身自酿的,该改改了。”
来年,春,晨光熹微。时暨忽地厌烦日复一日,早朝、阅奏折、就寝,每日如此,再无趣味。
心中烦闷,一下早朝,就遣开身边的人,独自四下散心。走着进一林中,忽觉熟悉,方知这是父皇最钟爱之地。
说起父皇他不得不钦佩,父皇这一生,由太子即位,再以小国周旋于大国,精于谋略,而后征战各方,继而一统大业。
顾母妃曾说过,父皇一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谋略,把江山看得太重。
可是后来,谁也没想到父皇竟退位,隐于这山水林子中,悠然隐居般过活。偶有请安,多见父皇一人置帐塌于林中,叹云舒云卷间,银杏落了,何来谋略。
那夜侍从发现父皇失踪,禁军翻遍谡斟王城毫无结果,却被人发现昏倒在城外偏僻的河湄边。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嘴里念着什么。
就于当夜亥时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