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决裂
然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侯爷却茫然踟蹰起来,他回头问:“秦阿三,你儿子呢?”
阿三一脸尴尬地回道:“老爷,我老婆的武功也很好的。”
侯爷看了看这个还系着围裙,头上还沾着菜叶的女人,苦笑着说:“八旗兵再苦再穷也不能征女人上战场,这是祖训。”
秦阿三冲老婆挥了挥手,女人失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现在,侯爷的所有帮手只剩下他一人了。
侯爷立刻改口:“这次不是去征战,而是去抓贼,所以人手越多越好。”
盔甲太重了,马也太瘦了,离奉天城门不出三里,侯爷便四仰八叉躺倒在田埂边,从怀中掏出那个华丽的镶满宝石的“情人”,与她缠绵云雨起来,不再顾忌通天大路上来往行人嘲笑的目光,而秦阿三所接到的命令却是继续追击贼蔻,这让阿三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不晓得,如果侯爷执意要亲自抓住这个贼的话,这个贼自己会怎么样处理。因为他猜,这个贼应该是他家三代单传的唯一的儿子啊。
十里亭仅仅几日不见,如今却破败不堪。秦宇抱着自己的刀棍和侯爷的金印,在亭旁的草垛里呼呼大睡。他天真地以为偷走了这个印,侯爷就无法将霜华卖给妓院。而当侯爷的毒瘾过了,小少爷楚傲一定会将霜华留下来,而自己在适时还上大印,一切就可以圆满收场了。他甚至不担心侯爷报官或率人你来追击他,因为整个奉天城没人是他的对手,除了那两个人,那两个教他武功,培育他长大的人。
秦宇的耳朵如灵猫般一动,他单手撑地,翻身跃起,看也不看四周就将虎尾棍甩出一道银狐,紧接着,刀棍分拆,左右横挡住袭来的武器,预想的金铁交鸣之声并没有爆发,秦宇看到的是父母两双绝望的眼睛:“跪下,你这个绝望的逆子,给我跪下。”
秦宇丢掉手中的棍,却将于棍分拆的短刀掩在肋下,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你胸前系的褡裢里装的是什么?”
“是主人家的金印。”
父亲飞起一脚将秦宇踢飞,秦宇凌空喷着血沫,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母亲出人意料地没有阻止父亲的重击,只是默默地移动脚步,封住了秦宇可能逃遁的道路。
“我秦家世世代代蒙受侯府重恩,哪料我秦阿三竟生出你这个逆子,偷窃主人家的财宝,你让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待我砍下你这孽子的头,去向主人请罪。”说罢金刃破风之声在秦宇耳轮畔响起,秦宇紧闭双眼,并未抬头,他知道此时,母亲已经出手了。
“当”的一声,武器交响,父亲那华而不实的斩落果然被母亲接住。
“阿三,你吓吓孩子就可以了,干嘛真的拿那带尖带刃的东西往孩子头上招呼?”
“死婆娘,这个臭小子就是让你宠坏的,他如今人未长成,就敢去偷主人家的金印,若一天他长成了,俺们老两口的脑袋都敢交待,如果让他将来为非作歹,不如让我现在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秦宇突然仰起头,说了一句“爹娘,我错了”,然后他看到了两位老人凶狠的目光中露出了些许的软弱。秦宇开始动手了。爹和娘眼前只是一花,所有的武器便都从手中消失,秦宇像陀螺一般旋转着,身体四周带出隐隐的风雷之声,一个小型的龙卷风正在他的脚边缓缓升起。
“旋天劲!”阿三愤怒地吼叫,“谁教你的旋天劲”说罢怒视着秦宇的母亲。母亲惊恐地摇了摇头,她深知这侯府密不外传的内家心法只能传给侯府的嫡传血脉的。而像秦家这样的奴才虽然身负保护主人的重任,却只能见不能学的。”
秦宇缓缓地整理着手中三柄家传的奇门兵器,说道:“爹娘,如今的侯爷已经是个行尸走肉般的恶鬼罢了。我们秦家这样跟着他下去,只能一步步被带入入坟墓,多少同侪、上司都另寻活路去了,爹娘你们又何苦为了这个毫无希望的家族拼死拼活呢?”
阿三冷笑道:“好你个秦宇,亏了我秦阿三多年教导你三纲五常,忠君敬主的道理,你竟学那些背叛主人的猪狗不如般的畜生一样来教训起你爹来了,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翅膀硬到什么程度,我秦家的功夫你到底学到了多少?”
说罢用脚尖一挑,秦宇刚才下跪时扔在地上的半截刀棍便被握在阿三手中。秦宇倒退几步,愤然道:“就算我们秦家甘为侯府尽忠,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那严霜华本不是侯府的奴隶,怎么能被那老烟鬼当做奴隶一般出卖给妓院,倘若人家家人在世,去状告到官府,侯爷本人也是要犯罪受罚的呀。”
秦阿三仰天长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一个奴才就要有一个奴才的样子,你去状告你的主人,就是不忠,就凭你的不忠二字,为父今天就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母亲操着双手哭喊:“秦宇,你快跪下跟你爹求情,他要是使出霹雳手断那秦家三势来,你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住的。”
秦宇:“若要我跪下受死,除非阿爹你肯答应先让我救出严霜华那个苦命的女孩,她家破人亡,孤苦无依求助于我,而我却见她被推入火坑,这是爹爹你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阿三冷哼:“你小子不谈忠孝大德,却跟我谈什么狗屁仁义,我看你小子是被那贱妮子的色相迷惑动了淫邪歹念。”
秦宇脸色陡变,“你不认我也就罢了,我只问你严霜华她现在人在哪里?”
阿三冷笑:“想要我回答,来,接我一招再说。”说罢缓缓举起铁棍,双手平伸,那缓缓移动的铁棍上竟隐隐透出嗡嗡的鸣响,仿佛一只在剑鞘中跳动的名剑。
然后,只见秦阿三旋步、拧腰、抖胯、甩肩、转腕、出棍,一势龙蛇合击被他使出披靡天下的气概来。
所谓龙者,骏马也。所谓蛇者,长枪也。古时人马合一的骑士借助烈马的冲力掼出长枪,这一刺必须一往无前,有去无回,那一枪足以透穿数层战甲重盾直至将敌手洞穿。看似质朴无华的一击,却融合了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和最猛的力量。要么事先躲闪,要么立刻死亡,绝无可能抵挡。
但那一枪的使用是在马上,如果习武的人双脚是在陆地上,在没有马匹的配合的情况下如何能寻到那难以匹敌的掼冲之力?
也只有秦家三势暗劲的灌注,才足以使刺出的这一枪胜过任何烈马冲击所带来的辅助力量,同时武人扎实的脚步移动配合和对距离的掌握更足以使敌人无法作出事先躲避的动作,一旦遭遇,也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迎接着璀璨的一击。所以,以上提的秦家三势虽是三招,但在杀敌时仅仅这一招就足以够用了。
然而,无数次挺枪杀敌的秦阿三,这次即使把这个绝招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却也将这完美的一击发挥的淋漓尽致没给秦宇留下任何余地。
而结局也与阿三预料的一样,秦宇根本没能躲开,事实上他根本也没有躲,而是挺着自己的胸膛,迎向刺来的刀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