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慕你,在很久以前。”
唐富笑道。
“不过我现在真的只是想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不想你路上出什么事,别无所求,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唐公子。”
佃玉突然道。
“我已经差不多是个半老徐娘了,你不嫌弃?”
“花信以上,徐娘未至,正是最好看的时候。”唐富笑道,眼角盈泪,“只要你不嫌弃鄙人已是而立,又只是个粗鄙奸诈的商人。”
“你若敢弃我,我便用这袖里的匕首,送你去那修罗地狱。”
“我决不负你。”
唐富看着佃玉,笑得泪盈。
佃玉同唐富的亲事办得很简单。
两人都没有双亲,也没有什么要好的亲戚。请了几个要好的友人,还有吴老爷的爹娘,也就是吴起灵的祖父母。
对了,他们在龙汨办的喜宴。
唐富继续在龙汨做些小生意。佃玉乐得清闲,每日去和吴老夫人聊聊天,喝喝茶。
其间也同以前一样救了吴府上下的性命。
两年后,吴老爷出生了。
佃玉还是求着吴老夫人,死活当了吴老爷的奶妈。
她和唐富没有孩子,不过唐富依旧对她很好。就算她时时拿他撒气,蛮不讲理,他也是时时带着笑,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后来,唐富的身体渐渐不好了,缠绵病榻,佃玉日日守着他,虽然嘴里骂着,却一听见他咳心就疼得不行。
吴起灵出生前的半年,唐富还是病逝了。
吴起灵生了,佃玉抱着他,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吴起灵满月的那个晚上,佃玉睡着,脑子里唐富的脸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入眠。
睡着了。
醒了。
佃玉看见熟悉的吴府房间。
门外,刘雨寒放低了声音,嘱咐两个孩子将陈妈叫醒,将自己煮好的羹汤端给陈妈。
“我已经醒了,你们进来吧。”
刘雨寒推门进来,带着两个孩子。吴惜寒端着羹汤,乖乖地将羹汤放到桌上,吴慕雨跑到陈妈面前,被陈妈一把抱在怀里。
几人谈笑着,两个孩子有些无聊又跑了出去,陈妈喝着羹汤,无言。
“雨寒啊。”
“陈妈,怎么了?”
“我老了,有些事情记不清了,这么些年我是一直住在吴府对吧?”
“嗯……陈妈,您没事吧?”刘雨寒觉得今天陈妈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我有些累了,你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再睡会儿。”
刘雨寒出了房间。
陈妈坐在床上,久久,流下泪来,泣不成声。
算命先生坐在陈妈面前,笑着,无言。
“先生,你说,这终究只是一场梦吗?”
“是梦,还是不是梦,老夫人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
“这事实是断难改变的,在下想老夫人也是清楚的,不过是全了心愿罢了。在下想,这梦中之人,必然是希望老夫人开心的。”
陈妈笑着,错开算命先生的脸,望着远处打打闹闹的吴惜寒两兄妹,起了身。
“惜寒,慕雨,过来,陈妈给你们买糖葫芦——”
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陈妈一手拉了一个,转过了身。
“唐富,你老的样子还真是难看。”
“不过,还是,谢谢你个死人头。”
陈妈越走越远,眼泪纵横,忍着不让自己回头。
算命先生抚着花白的胡子,笑着,渐渐身影融进人群,消失不见。
〔唐富听闻佃玉被关进了天牢。
他几乎动用了自己所能有的关系和所有的钱终于进了天牢,得见了佃玉几面。
见到佃玉时,他心疼她,消瘦得已经没了人形,只会傻笑,看谁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心疼她。
却什么也做不了。
仅有的几面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那一天,他正准备见完佃玉最后一面后就去想办法救她出来。走在去天牢的路上,那边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两个狱卒在嬉笑着说狱中的趣事。
他听见了。
听见佃玉在狱中是如何被凌辱的,听见佃玉在狱中过的暗无天日的生活。
血一下冲到脑袋,失去理智的他气愤地冲到狱卒面前,和狱卒打了起来,三人打作一团,唐富虽然对着的是两个人,却也没落了下风,狱卒却突然抽出刀来,一下捅进了他的胸前。
意识渐渐模糊,胸前涌出了深红色的血。
拿刀的狱卒惊慌失措,另一个狱卒也慌了,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咬着牙又给了唐富几刀,唐富挣扎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个狱卒将唐富藏在了角落里,这里本来就人烟寥寥,没人发现他。入夜,两个狱卒将他的尸体拖着,装上了牛车,扔到了深山野林里。
尸体被野狗分食殆尽。
天牢里,佃玉疯疯癫癫的,还是痴痴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