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时的修为达到了合体期巅峰,就算身体破败,魂体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吧?”听了颜卿的故事,秦子尘沉默许久,叹道,“为什么不去见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本来是人?”
“见她?怎么见?”颜卿苦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强行改进体质本就是逆天之举,当时耗去了我所有生机和修为不说,我的灵魂也因为消耗太大被迫陷入了沉睡。”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颜卿看向石壁右侧,表情复杂,似乎是幸福,又似乎是遗憾。
而秦子尘则看向左壁的壁画,若有所思:当时爷爷说到了一个月外来的修士会被这个界域自然排斥,那么想来他醒来的时候钱浅秋应该是回仙界了。虽说得到不小的机缘,但却痛失了自己所爱的人,就此留下心结。真要论起来,“除凶试炼”于她还是坏处多过好处。
不过颜卿难不成自那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他的魂体修为在合体期巅峰,出洞随便找具身体夺舍对他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吧?就算不去强行夺舍,以其他狍鸮对他近乎盲从的崇拜,愿意献出自己身体给他的应该也比比皆是,他总不至于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体修为渐渐散去而无动于衷吧?
“从那以后,您就一直待在这里吗?”想了想,秦子尘还是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想要找到一具身体对您而言应该不难吧?”
似乎还沉浸于那一幅幅美好的壁画中,他迟迟没有回答。半晌,他开口道:“确实不难。可是啊…”
“为了我的一己私欲,就必须要牺牲别的生命吗?”
秦子尘哑然。刚刚来到凶森就险些遭受那些狍鸮的攻击,再加上差点被一只元婴期狍鸮果腹,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觉得那些凶恶的狍鸮即使牺牲性命献出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是他击杀那些狍鸮毫不手软的原因。现在颜卿这么一说,自己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自己为了不再有负罪感的借口,不论怎么说,它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我真的很想再见她,可是已经过去了近千年,她还在吗?”看见秦子尘的无言,颜卿继续道,“如果她在,我该怎样靠近她?”
“如果她不在,那么我靠掠夺而来的生命在这世间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呆呆地看着颜卿,秦子尘的嘴蠕动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这一切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即使现在也可以挽回。可是要怎么做,他也说不出。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大概是不想让气氛过于冷清,他将投向石壁的目光收回,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我想请阁下帮我个小忙,阁下愿意吗?”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秦子尘不好拒绝,但也不敢直接同意:“您先说是什么事情吧?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晚辈绝不推让。”
“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离开这里的。”犹豫片刻,他右手一招,一卷泛黄的古书应势从他的尸骸中飘出,缓缓落在秦子尘面前,“这卷书应该对她很重要,可是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忘了取。如果有机会,劳烦阁下跑一趟,将这卷书还给她罢。她若是不在了,就直接还给岳阳楼吧。”
听见“岳阳楼”的名字,秦子尘并不惊讶。从开始对钱浅秋灵术的描述时,他就隐隐想到了钱智。再联想起这她的姓氏,所属的宗门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件事倒也不难。”秦子尘将古卷小心收好,微笑道,“虽然晚辈对岳阳楼不甚了解,但是晚辈认识的人中恰好有一个便是岳阳楼的修士。待‘除凶试炼’结束后,晚辈应该能在天机阁内看见他,那时便可以向他询问钱浅秋前辈的。”
“你说的人,是他吗?”思虑片刻,颜卿一指点出,磅礴的雾气凭空凝聚,而后汇聚成一面巨大的水镜,里面映照着一个一袭青色儒袍的少年。却见他死死地盯着正前方,浑身杀气凛然,再不复之前随和的气质。
“钱智!”秦子尘下意识地询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是来这里找这本《百家言论》的吧。”看着镜中的少年,颜卿缓缓道,“我能感觉到他的功法和钱浅秋师出同门,想来也是岳阳楼的修士吧?”
“确实如此。”秦子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你知道他是岳阳楼的修士,而且他也来了,为何不直接问他,顺便给他《百家言论》?让自己去询问和转交,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出秦子尘的疑惑,他笑容苦涩:“见到了他,我该怎么说?”
“告诉他一只灵兽爱上了岳阳楼的修士吗?还是告诉他岳阳楼的修士爱上了一只灵兽?”
“岳阳楼会接受这样的耻辱吗?”幽幽叹了口气,他继续道,“如果她还活着,这种人生污点被他人知晓对她而言该有多么烦恼?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又何必拿这种事毁人清誉?”
“所以,这就是您希望帮您的人是晚辈的理由吗?”秦子尘只觉眼前的男人承受的太多,“晚辈明白您的顾虑了。您放心,这件事晚辈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如此甚好。”颜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重重雾气凝聚成五面巨大的水镜,分别映照着姚梦、狍鸮、紫如意、刘十元、秦程的模样。
“他们也是在‘虚无狍**’洞口的‘封阴锁穴阵’破开后进来的,现在反倒被洞内的阵法困住,算是进出无路了。”
“这洞内有阵法?我怎么感觉…”看到颜卿脸上的似笑非笑,秦子尘恍然大悟:应该是因为他需要自己的帮助,所以在自己来的时候撤去了法阵。这也是自己方才进来时没有看见刘十元和秦程的原因,那时他们已经被困在法阵里了!
可是他又是怎么认定自己一定会帮助他呢?
秦子尘抬起头,只觉眼前的男人迷雾重重,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