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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山里有家书院

长青山上有家书院名归藏。

长青山位于大明南方,四季如春,草木长青,也不知是因山名长青而草木长青,还是草木长青故有长青之名。

书院在山间崖坪之上,其间有一小湖如镜,坪上花团锦簇,绿草如茵,书院后方崖壁上一条银河倾泻落下,是远处的一道瀑布,又流淌而下化为一清澈小溪淙淙流经崖坪上十余间简朴建筑前,最终汇入小湖里。不时有朗朗读书声盖过鸟叫莺啼,鹿呦水鸣,悠悠传响大山之间。

此间风光绝好。

大明江山中,归藏书院理应是一绝妙去处,当有不少文人墨客、达官贵族踏足其中,可奇怪的是此间声名不显,像隐于山水之间,没有人听说过这归藏书院的名头,除了那十里外山脚下的小村桃源将村中稚童青年打发到山上读书,真能说得上人迹罕至。

不知道山脚下桃源村村民是怎么想的,同样是十里,那山外的县城中私塾不少,偏偏要将家中子弟送到山里修习,令孩子们整日攀山涉水苦不堪言。心下都对自家爹娘埋怨不已,不知书院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他们只心中抱怨,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上学,放弃攀山涉水几个时辰的路途。

师父的学生怎么想,萧二郎不在意,书院的环境如何美妙清幽他也不在意。本就不是一个会附庸风雅的人,好山好水在他眼里也就如此,一成不变,还不如手中长刀来得多几分变化绝妙。

萧二郎是一个认真的人,黑发髻冠,两鬓仔细梳好,如刀削的脸庞上五官端正,分外干净整洁,身上长衫一点肮脏杂乱都找不到,仪容仪表一丝不苟。

与他眼前拿着木剑胡乱挥舞,只以布带将长发束成马尾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萧二郎是一个认真的人,所以他会认认真真力求完美地完成师父吩咐的任务,不管何其艰难。随着嘿呀一声大叫,一把木剑歪歪扭扭地飞来,换做平时他连看都不用看就能轻易避开,可这木剑不着规律,一歪一斜蹦蹦跳地刺来,在他犹豫间打歪了戴在头上简朴的长冠,还顺带在轻衫下摆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令萧二郎皱起眉头,心痛想到,这是第几件了?没料到教导小师弟修行如斯困难,他现在倒明白了当初大师兄对他苦笑摇头的含义了。

正了正头上长冠,萧二郎语重心长道:“小师弟,剑不是这样使的。劈、砍、崩、洗、扫、压、挂、撩、格、截、刺、搅这些基础你都练习纯熟了吗?怎么会上手直接就御剑,师兄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

沐阳捡起落在草地上的木剑,掸了掸草屑,说道:“二师兄,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在兵器上附着些法术,然后御剑出去就电闪雷鸣,攻无不克?”

萧二郎一愣,这倒是个好想法,很接近一剑化万法,想来小师弟天天泡在藏书阁里面也略有所得,可你不过才刚刚踏上修炼一道,不好好夯实基础,刚刚会走还没学会跑就想飞了?御剑也要有能御剑的实力才好吧,就你运用的那几缕微弱的天地元气能做到什么?

萧二郎语重心长说道:“师兄们御剑前也是日日修行剑招基础千遍万遍,这才有意动而剑到,心动而剑行的剑道成就,小师弟你才入通窍,道法剑术一窍不通,能在剑上御使什么法术?”

“唔……话说回来,二师兄,我在书上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法门,我这就用给你看看。”

本想着打消沐阳好高骛远的想法,没想到反而激起小师弟的兴趣,他当即跃跃欲试对着木剑就是几个手诀掐去。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萧二郎人生中少有的大惊起来,他伸手就要抓住沐阳手中木剑,却晚了一步,木剑眨眼间迅疾闪出十数丈外。

砰一声巨响。

萧二郎极力按耐住袖中青筋暴露微微颤抖的右手,温和说道:“小师弟,我问你几个问题。”

“嗯,问吧!”

“这些时日你就在捣鼓这东西?”

“应该是。”

“那敢请教这是什么法术?”

“请教不敢,就是把天地元气压缩附着在剑上再射出去就是……”

“这剑叫什么名目?”

“爆炸声好生响亮,就炸剑如何?”

“可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

“……茅厕。”

头上被敲了一记暴栗,沐阳揉了揉发红的额头,看着萧二郎甩袖离开,对着那背影吐舌头做鬼脸。

叫你硬要拉小爷过来练剑。

转身,又是一顿暴栗。

......

归藏书院位于青山腰上的崖坪上,院前小湖,院后崖壁,处于山水之间。

书院由南到北依次为大门,先圣殿,讲堂,道统祠和藏书阁,以讲堂为中心中轴对称,前后四进,两侧配房相连,厢房不少,均为悬山顶瓦房,也不知为谁准备。建筑装修简洁,舍了雕梁画栋之奢华,朴实素雅,更与院前湖景,院后崖壁相映。

大门后回廊千折百转,沐阳问过师傅,据说是要给客人以雅趣之感,引得沐阳咂舌不已,这么大手笔可多年以来也不见有几个客人来过。

回廊之后,讲堂前数级台阶缓缓升高,层层叠进,屋内宽敞,墙上挂着不少文人书画,阳光撒满室内,熠熠生辉。内有横竖七列木质书桌椅,坐满身穿青色书院长衫的少年少女,认真听课者有之,昏昏欲睡者有之,在书上写写画画者有之,书院院长兼沐阳师傅沐天辰一手捻着一缕雪白胡须,一手拿着书册,站在前方摇头晃脑讲述着书中经典。

“九州之上三山四海,东有三清,西落建木,飞星南起,四方定海……奇景飞星,山巅终年云雾缭绕,峭壁险峰,十二峰上俱有大小不一深不见底的坑洞,似是天外飞星坠落而成,常人难行,可惜如此佳景却被一群宵小占山为阁。再说那三清山……”

正当沐天辰说得兴起之时,屋外一声熟悉的巨响,吓得他手一哆嗦,捻下一根长须,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少男少女们纷纷被屋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交头接耳间,一时热闹不已。只见一平凡青年男子匆匆走进讲堂,平和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师父,又炸了。”

闻言,老者摇头叹气,而书案上的学子们脸色发白。

只因归藏书院茅厕只有一所,炸了就没了。

要如厕只有下山十里回家。

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解决,可当他们看着屋外那山清水秀的绝美景色,不禁幽幽长叹,找这么好的地方作甚,下不了手。然后心中暗骂一声混蛋小师叔尽坑人。

沐天辰捋捋长须,无奈道:“照常来,抓你小师弟到先圣殿里罚抄去!”

男子点点头,小师弟最讨厌练功罚抄这一类枯燥的事情,处罚看似无关痛痒,对他却是莫大折磨。

老者的七名徒弟中,生性最为顽皮跳脱的便是最小的徒弟沐阳。小家伙最大的兴趣是看书,也仅仅是看书,沐阳成日待在书院后的藏书阁里,原本老者还颇为欣慰,可时间一长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小徒弟除了吃喝拉撒会离开藏书阁外,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这怎么能行?老头不想培养一个书呆子出来。这就苦了他的几位师兄师姐,成日要照顾他的饮食健康,又要考虑用什么方法把他从藏书阁里来出来溜两圈。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他顽皮跳脱,一旦沐阳不读书做起其他事情来,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到处撒欢,奇怪的主意层出不穷,茅厕这个月里已经被炸了三次。而这平凡男子则是书院大师兄君睿,普普通通的脸庞,不胖不瘦的身材,终日处事不惊,带着淡淡的笑容,给人一番说不出的君子温润如玉之感。

君睿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去抓小师弟时,眼角撇到一抹青色身影。

是一名十二岁上下胖墩墩的少年脸色惨白地站在跟前,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很可怜。

老者很奇怪,问道:“袁司,怎么了?可是我教习中你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是你认为我讲的东西错了?”

小胖子袁司摇摇头,一言不发,神情委屈,眼角泛起泪花。

君睿盯着按道理是自己徒弟的袁司,柔声说道:“没关系,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袁司颤抖着身体,脸上肥肉随之荡漾,只见他苍白着脸说道:“院长,师父……我、我忍不住了!”

噗地一声。

学子们纷纷变了脸色,闭气者有之、自我催眠者有之、浑不在意脸如菜色者有之、偷偷摸摸也放一屁者有之,连君睿都苦着脸。

“容、容我告假还家!”

讲堂上哄然大笑,沐天辰老羞成怒,喝道:“月底的检测准备好了吗?有心思嘲笑同学,有心思准备检测吗?给我把讲义好好抄个十遍!”

当下一片叫苦声响起。

君睿望着那道离开讲堂的青色身影,笑了,笑得很开心。

师弟有个好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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