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峨眉山。
花月夜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后,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这些日子以来,柳青青一直陪伴他左右细心地照料,这份深情令花月夜颇为感动,两人的感情也更加的深厚了许多。
那些青城派与峨眉派受伤的弟子们也都尽数恢复了。
这些日子,两派都住在峨眉山上静养,可以称得上是朝夕相处了。永生道长和天启禅师不但尽弃了前嫌,而且均已视对方为知己,而两派的弟子们也因为彼此这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相互间自然而然的便产生了许多的情感。如此一来,先前各自的种种不愉快的往事、不痛快的矛盾,也都在彼此天天见面的问候和关怀间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众人都很感激花雨夜的恩情,对柳青青更是视为贵宾。他们每日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很是周到。
这日花月夜约了永生道长和天启禅师准备向他们辞行。而永生道长也正有意离开峨眉返回青城。
三人彼此寒暄后,便各自动身离开。天启禅师热情的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峨眉山脚下。
临别之时,天启禅师及永生道长都分别向花月夜允诺,如果日后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两派必定鼎力相助。花月夜向他们一一谢过后,便与柳青青一同离开了。
他二人骑着峨眉派赠与的良骥,一路向东北延蜀道出川,直奔陕西方向的汉中而来。
这一路他们走得比较辛苦,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许只有真正走过一遭的的人对此才会深有体会吧。
这日到得汉中,二人准备休整片刻。然而,当他们在夕阳西下抵达汉中城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片异常冷清的景象。
一条条大街上都是关门闭户,这太阳还没有下山,整个城里已经几乎没有了走动的行人。
花月夜与柳青青眼见这种情况,实在是颇感意外。
花月夜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想这汉中也算是陕西重镇,可是怎么竟好似一座死城一般?”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座茶楼的门还没有完全关闭。
柳青青连忙走了过去,她见一个老者正在收拾店面准备关门。她上前问道:“这位老伯,我等是从外乡来的,本想找个客店投宿,却不知道你们这里为何这么早就都已经关门闭户了?”
那老者回头看了看柳青青和花月夜叹道:“哎,我说偌大个陕西,你们去哪不好偏偏要来这汉中。如今的汉中可不是从前啦,我们这里的名门大派‘神刀盟’不知怎的惹上了一个叫什么‘苍龙帮’的厉害帮会,他们两家近期一直厮杀不断,弄得整个汉中城里都鸡犬不宁的,哎!可苦了我们这儿的百姓喽。所以大家都是早早就闭门不出,若是谁关门关的晚了,万一遇到他们的争斗那哪里还有命在啊。”
“那这官府也不出来管一管吗?”
“我们这汉中本就地处西北边陲,可不比那江南皇城老家。这天高皇帝远的,官府哪里顾得过来呢?而且在这西北陕、甘几省本来就是由那‘神刀盟’协助朝廷维持治安的,我们这一带官府中的许多武官也都是这‘神刀盟’的弟子出身。如今这‘神刀盟’都被牵扯在其中,你想这个‘苍龙帮’得有多厉害。”
那老者看了一眼他二人又道:“我看你们刚到这里便遇上这兵荒马乱的事,也真是够不幸啦。现在天色也晚了,你们恐怕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喽。既然今天被我老汉遇到了,咱们也算有缘,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们枉送了性命不是,好在我家里还算宽敞,若是你们不嫌弃,今晚就住在我家吧。”
听得这老者如此说,花月夜道:“多谢老人家,您真是好心人啊。我等初来乍到就遇到这等祸事,真是不幸至极,但我们却有幸在此与您相逢,又是这不幸中的万幸。您肯收留我们,我们可是感激不尽啊。”
那老者边将花月夜等二人让进屋中,边道:“我看公子你相貌堂堂又谈吐不凡,可是要去金陵皇城参加赶考的秀才吗?”
花月夜笑道:“老人家好眼力,在下正要前往金陵,希望能得个功名啊。”
那老者点头得意道:“想我老汉开茶楼三十余载,什么人没见过,我看人呀那可是不会错的。小伙子,我看你此去必能如愿呢。”
柳青青在一旁暗自好笑,却是忍住不说。
花月夜继续附和道:“多谢老人家吉言,若此次我真能金榜题名,日后必然会回来报答您的恩德的。”
“哈哈,公子不必言谢,我不是说吗,能遇到我就是咱们的缘分,我这人最信缘分了。这都是上天注定的事啊。”那老者笑着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他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饭菜,倒是十分的热情。
花月夜从包中取出了一些银两给那老者,那老者本来不收,可是耐不住花月夜真诚相赠,他虽推脱再三,最终还是收下了。
待这老者离开,花月夜对柳青青道:“青妹,今晚我们去探探这‘苍龙帮’到底是何来头。”
入夜,静寂异常。花月夜和柳青青二人从茶楼中出来,缓缓的走在大街上。
行了一阵却没有遇到什么人。花月夜奇怪道:“难道今天他们都歇了不成?”
正在这时忽听到西边有人大声呼喊,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那脚步声里偶尔还夹杂着些许兵刃的撞击之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了。
花、柳二人在街角的黑暗处躲了起来,不多时便看到五个人向这边跑来了。看他们步伐凌乱的样子,显然已经是身受重伤。这五人都身着统一的服装,手里也都各自提着一把单刀。
这五人向前跑着,却突然被眼前出现的一伙人拦住了去路,他们刚想往回跑,却又被后边追上来的七、八人堵在了中间。如此一来,他们已然是腹背受敌了。
“哼哼,神刀盟的小子,你们真是不自量力,竟敢惹我们苍龙帮,今天就叫你们汉中分舵尽数折在这里,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苍龙帮的厉害”,“今天我们苍龙帮副帮主亲临汉中,能死在他老人家的手里也算你们几个小子有福了,哈哈。”两边围堵的二十几个汉子都肆意的大笑着。
“呸!”中间的五人中有一人道:“什么苍龙帮,你们都是一群卑鄙小人,你们不敢与我们神刀盟明枪明刀的干,却使用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这般无耻下流,即使赢了又有什么可得意的?我等兄弟个个光明磊落,今日即被你等小人暗算,我们也绝不会向你们低头的,今日唯有以死相拼,就算丢了性命,也绝不能辱没了我们神刀盟的威名。哼,死有何惧哉,‘西北天苍凉、神刀佑锋芒’!弟兄们,咱们和他们拼了!”
这中间神刀盟的五人虽是腹背受敌,却是率先杀入了敌阵,两边苍龙帮的弟子也一拥而上与他们围斗了起来。
这神刀盟的五人本来就是敌众我寡,再加之均是有伤在身,局面其实对他们是极为不利的。可是尽管如此,他们却依然顽强支撑,那种视死如归,拼了性命也要放手一搏的精神着实令人震撼不已。在一旁的花月夜也早已被神刀盟五人的这种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所深深折服。
然而,那些苍龙帮的众人此刻就如同一群饿狼般凶狠异常,神刀盟的五人虽然是气魄震天,但在如此情形之下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他们很快便节节败退,险象环生了。
花月夜见苍龙帮中一白发老者杀得最是凶狠,他飞身一脚正将神刀盟中一年轻男子踢倒在地,那老者紧接着跟上一步,一脚狠踏他前胸,那男子被他踏的口吐鲜血,登时毙命了。这老者面上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回身又一把擒住了另一个神刀盟的汉子。他手上用力,只一招便扭断了那汉子的脖子。
此时剩下的三个神刀盟门人中又有两人被其他苍龙帮的弟子们所杀,一时间就只剩下一个神刀盟的中年男子还在奋力相搏了。
但见他正是刚才不惧苍龙帮淫威,慷慨陈辞、大义凛然之人,他方才拼尽了全力反击,竟然也已连续杀掉了苍龙帮的五个人。
那白发老者,回身来战此人。他拳招精妙无比,显然要比神刀盟那中年男子的武功要高出许多。这中年男子不敌这老者,此时已经连续被这老者的拳脚击中了多处。那老者拳脚并进,毫不留情。一掌猛向对方的面门急去。那中年男子此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看就要毙于敌手。
可是就在此时,那老者的出掌却被突然飞来的一把折扇挡着了。这老者惊诧的见到那折扇凌空旋转,打了个旋又向回飞去,正被一个越身而至的男子接在了手里,在那男子背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娇小而面容俏丽的姑娘。
不必说,现身的二人自是一直躲在在角落里观战的花月夜和柳青青。
苍龙帮的老者见这二人一个是身着白衣的书生公子,一个又是身着翠衫的俊俏姑娘,心中不免疑惑。他怎么也不太相信这样的两个人竟是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要知道仅凭一把抛出的折扇就能挡住方才自己凌厉的攻势,有这种能耐的人必然得是内力深厚的江湖好手。
这老者道:“你们二位是什么人?要知道妨碍我们苍龙帮可是必死无疑的!”
花月夜笑道:“有道是天下人管天下事,今日我见你等仗势欺人,很是不快,所以特来管上一管。”
“哈,书呆子,你是不是圣贤书读的太多了,脑子出毛病了,竟然敢管我们苍龙帮的闲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苍龙帮中一个年轻人,说着话便举刀直奔花月夜砍来。
然而,他还没能到的花月夜近前,却被一旁靠过来的柳青青当先飞起的一脚实实的踹在了胸口。那年轻人被踹的一个后仰直跌了出去,只见他躺在地上口吐鲜血,身子痛苦的扭动了几下后,竟自死去了!
这一下可真是大出了众人的意料。苍龙帮人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娇小动人的姑娘竟然只一脚就将自己的一个兄弟活活踢死了!
那老者愣了片刻后上前一拱手道:“看这位姑娘身手不凡,但不知道二位是何方高人,今日是不是误会了?”
花月夜笑道:“我等皆是无名之辈,方才也曾说了,只是看不过你等仗势欺人,特来管管这世上的不平之事。你们若是识象呢就早早退去吧,我二人不会再与你们为难,如若不然,哼哼,刚才那个年轻人便是榜样。”
听花月夜如此说,那老者身后一中年男子怒道:“你们两个毛小子好生狂妄!我苍龙帮众兄弟在此,还容不得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撒野,弟兄们我们一起活刮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此话一出,苍龙帮的众人便都涌了个上来。冲在最前面的一人手舞单刀奋力向花月夜砍来。花月夜并不急于躲避,他见那刀至也将手中折扇击出,然而他却并不与那单刀硬碰硬,反倒是将这折扇与那来刀刚一触碰上便立即向回收,折扇下摆,正使出了武当太极剑的‘粘’字诀。
那人只觉单刀挥出后却好似被花月夜的折扇粘住了一般收不回来。如此他心中一惊,身子却已经随着握单刀的手臂向前倾去。这一来他心中更是惊慌,连忙用力向回拉扯,他这回拉之力可是使足了劲儿。
哪知就在此时花月夜却突然折扇顿收,粘力也片刻间便消失了,而几乎同时,花月夜又将身子向前一移,双手一分,正使出了太极拳中的一招‘野马分鬃’。他一只手臂正按在那人的肩头,他又在腰间猛一发力,这一臂按送之力自是不小,再加之那男子本就用了全力的向回拉扯,如此二力便汇在了一处。
那男子顿时便失了重心,他受自己和对方的这两股巨大的合力共同作用,已然跌飞了出去,却正好将后边冲上来的两人撞了个仰面朝天。这三人都是跌的眼冒金星,一时间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花月夜方才的这一手妙招,既借力又用力,真是将那太极拳的精妙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巧妙已极。
这边三人刚倒,紧接着又有二人冲到了。这二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棍。使剑之人直刺花月夜前心,那使棍之人却又猛击花月夜的头部。
花月夜只将身一矮已将来棍躲过,同时他将折扇一展又将来剑挡住。他不等这二人收招,右手将折扇一合奔使剑那人的胸口猛点,同时左手又反转向上使了一招少林派大擒拿手的功夫,用力来抓那使棍之人的手腕。
他这两招发的奇快无比,只听得那两人相继惨叫了一声。那使剑之人被折扇点中胸口要穴,顿时浑身酥软,一时间径自跌倒在地。而那使棍之人也已被花月夜的擒拿手抓住了手腕,他只觉的手臂生疼,紧接着就又被花月夜抬脚踢中了小腹。
花月夜连续击倒那两人后,却忽听得背后风声响动,他连忙回身应敌,却正与那击来的一掌碰了个正着。
花月夜定睛看这出掌之人,却正是那个白发的老者。这老者虽已年逾花甲,却有着一身的好手段。花月夜与他过了数招后便深感对手武功不凡。
但见这老者出手如风,迅猛如电,招招还透着些许的怪异,一时间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花月夜虽是身怀绝艺但今日遭遇如此劲敌也不得不全力以对。他双掌齐挥,虎虎生风,却打出了少林派的“十八罗汉拳”。但见他的这套拳法力道十足,刚猛无比,真不愧是少林硬功的典范。
那老者见花月夜使出“十八罗汉拳”本来并不以为意,然而斗了十几招后却大为吃惊。
要知道这“十八罗汉拳”是少林派弟子入门所习的第一套拳法,所以但凡练过一点少林功夫的人都会使这路拳法。然而,这路拳法虽然看似基础且简单,但其中却是另有奥妙。大多少林弟子都是先练习这套拳法后再习少林其他功法,而当他们习完少林的各路拳法后,却要重新再练习这套“十八罗汉拳”。当到了这个时候再习此拳时,就会突然发现此拳并非那么简单了。
此时花月夜与这老者相斗所使出的这套“十八罗汉拳”便不是这老者开始想象的那样容易对付,因为这期间实际蕴含了少林武学的各种精妙于一身。花月夜的这套“十八罗汉拳”的威力可是非同一般。能用最平凡的拳法发挥最强劲的威力,这才是少林一派武学博大精深之所在。
这老者一边与花月夜过招一边心中暗自思索,“这个书生看似文弱,但却是武功深不可测,方才看他打倒前面几人的功夫中似乎既有武当太极的手法,又有少林大擒拿手的绝技,而现在这路‘十八罗汉拳’又能将少林武学之精华展露的如此淋漓尽致,如此说来这人定是身兼少林、武当两派绝学于一身,如此高手实属罕见,但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二人又斗了数十招,花月夜心中也暗自惊奇,他心中暗道:“这苍龙帮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何帮中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辈?按理说能有这等能耐的帮会在江湖上早就该名声在外了,可是这苍龙帮的名号在江湖上却是从未听说过。这可真是奇怪已极。”
花月夜与这老者斗得正酣,那边柳青青也早已跟对方交上了手。但见她“风妖屠神腿”腿腿凌厉,早有数人被其踢翻在地,她提脚踢、踹、蹬、踏、踩一时间斗得是凶狠异常。那些苍龙帮的弟子们万没料到,如此美女出手竟然是这般狠辣。在她脚下吃的苦头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了。
原来与花月夜过招的这个白发老者就是这苍龙帮的副帮主,此人姓罗名荣,在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武林中的名宿,当时人们都称他为“鹤行手”。由于他打的一手鹤行拳,故而得此雅号。后来此人在其四十五岁那年便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可是令人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又在自己六十三岁那年重出了江湖,而且还做起了这个所谓苍龙帮的副帮主,其中缘由真是无人知晓了。
花月夜与他过招只感觉此人武功高强,却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花月夜虽然隐隐感觉罗荣打的好像是鹤行拳一路,但却又不像传统的鹤行拳,似乎他的这个打法要怪异许多。
其实花月夜哪里知道,罗荣所打的这套鹤行拳是将他毕生所学融汇而成的一套具有独创意味的“罗氏鹤行拳”,看那招式还是采纳的老鹤行拳的架子,可是具体的打法上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其变化之精妙,招数之怪诞,已经几乎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境地,似乎是无可挑剔的一般。
花月夜这套“十八罗汉拳”眼看就要打完了,可是与那罗荣的争斗却是才仅仅战了个平手而已。
花月夜见对方的拳法变化多端,自己出手也已经渐渐打破了原有的武功套路,但见他时而使出少林硬功的威猛绝招,时而又使出武当太极的棉柔打法,忽而是大擒拿手,忽而又是七星拳,前一招还是少林燕青拳,下一招又变成了武当的太极云手。如此这般竟将少林、武当两派绝技融合的天衣无缝,不同的招数之间竟然也能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
那罗荣也的确不含糊,虽然在应对花月夜流畅的两大名门绝技的混合招数上略显疲惫,可是依然是章法不乱,有条不紊。
这江湖之上真是奇人异士辈出,花月夜与罗荣的这番较量便可称得上是各显神通的典范了。
罗荣此刻已经深深的对花月夜的武功修为叹服不已,因为他知道这个眼前的年轻人武功所涉面之宽广、造诣之高深,均是武林中所罕见的,他禁不住连连称奇,不得不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花月夜采用如此混合的打法又与那罗荣斗了许久,可是依然还是不能够取胜。
此刻他渐渐身形翩翩,姿态大变,一时间这功法更是大异于前。“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花月夜突然神采奕奕,祖传花氏“春江花月夜神功”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