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了通山新府附近。此时夜色已深,数十名手持火把的林宗弟子围在门外,见到他们两个,纷纷行礼之后便让开了道路。
曹越和李哲晖走到许星仑的面前,见许星仑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急于弄清来通山新府的陌生人是谁。
许星仑一身墨绿色的劲装站在林宗弟子中央,年纪比二人稍大,神色严肃而平静,只是眉宇间也能看出些许燥意。见二人来,便告知了他们当前的情形。
让曹越讶异的是,那个所谓来到通山新府的陌生人,此刻就在他们面前,并未躲闪,也不像起了冲突的样子。
那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体型有些臃肿,丝毫不像是修行者。曹越疑惑地看了李哲晖一眼,似乎是在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背着薛通山的怪人?
李哲晖是见过萧良庸的,所以他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萧良庸。也是一头雾水,奇道:“你是谁?”
那个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唐荒。”
此人正是唐荒。
武陵城三位领头人自然不认识唐荒,曹越心想许星仑应该已经与此人打过交道了,便看向许星仑。
许星仑眉头微皱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明白原因。
唐荒看着眼前这三个青年一头雾水的样子,笑呵呵的说:“想必三位就是四宗高足?不知深夜围困唐某朋友的府邸,是何道理?”
曹越听到这话眼光一闪,道:“薛通山是你的朋友?”
“有什么问题吗?”唐荒笑道。
曹越心中的不安突然升腾上来,仔细的审视着唐荒。今夜武陵城接管永安,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个人没道理不知道。按理说,薛府门前这等情形,寻常人应该避之不及,这人怎么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薛通山的朋友?难道不怕受牵连吗?
李哲晖也有些意外,本来以为在通山新府门前会看到萧良庸或是薛通山,并且应该会发生天青楼外那样的剧烈冲突。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便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这是我朋友的府邸。我来这里有什么问题?”唐荒笑道,“倒是诸位腰刀快靴围在这里,倒是有些来者不善呢。我倒是更好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哲晖心想这人难道真是不知情,误打误撞闯进来的?本来薛通山年轻时游历四方,颇有豪侠风范。有结交的朋友半点也不稀奇。当下不耐烦和唐荒啰嗦:“武陵城办事,闲杂人等薛府不可靠近。你快些离开吧,否则牵连进来就不好了。”
唐荒眉毛微挑,看了李哲晖三人片刻,才随手行了一礼道:“既是如此,唐某便先行离去。”
说罢转身就走。
曹越突然喝道:“且慢!”
唐荒身子一僵,回头道:“这位少侠有事?”
曹越心中的不安总是无法落到实处,不明白哪里有问题,但是这唐荒专门来一趟通山新府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看许星仑的样子,也不像是动过手。这自称薛通山朋友的人,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但当此之时,最重要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薛通山在哪里?”曹越逼视着唐荒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
唐荒对曹越凌厉的目光视而不见,听到这句话才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来看着这三个人。
他的眼光很怪,看得武陵城三个青年俊彦十分不悦。
半晌,唐荒才道:“请问你是?”
曹越面沉如水,道:“曹越。”
“风宗曹越,不错,反应得还算快。”唐荒笑道,“不过此时恐怕已经晚了。”
曹越瞳孔微微一缩:“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告诉你呢?”唐荒笑道,“你们入侵永安,杀得这里血流成河。控制了永安宗学还伤了人命,难道以为我会帮你?”
曹越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唐荒的语气里,嘲讽的意味非常浓厚,而且话中意思也一目了然。为什么他敢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你这是公然和武陵城作对。”
唐荒没有回答这句话,嘲弄的看了三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李哲晖踏前一步喝道:“薛通山在哪里?!”
唐荒头也不回:“我说了他是我的朋友,难不成我还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三人一时愣了,只觉得自从来了永安之后,这里的人包括宗学弟子对于武陵城的敬畏都十分有限。而随便一个人竟然就这样跟他们说话,这里还真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永安自治,这是三人同时想到的一个词。
许星仑此时也没有继续沉默,眼风一扫,林宗弟子会意便堵住了唐荒去路。他看着唐荒的背影,道:“阁下缘何非要与武陵城作对?”
唐荒随意的转身道:“看你们不爽。”
许星仑微怔,随即恼怒之意涌上心头,这种言语上对武陵城的羞辱,他真的此生从未听人说过。唯独这永安,似乎所有人都敢这么说。语气瞬间变得森然:“看来阁下是当真不把武陵城放在眼里了。”
唐荒就这样施施然的站在那里看着许星仑。
“只是如此倨傲,就不怕枉送了性命吗?”许星仑眼中寒光闪烁。
唐荒冷笑一声道:“你想杀我?”
许星仑道:“辱及武陵城已是死罪。”
唐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看来都是一群走火入魔的疯子。说了你们几句不爱听的话,就是死罪?”
唐荒停顿片刻,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今夜你们武陵四宗对永安所作所为,试问所恃为何?所谓反叛,罪在秦良不在永安。血洗县衙,镇压宗学。武陵城今夜无非是要强行夺回永安多年的自治权,何必遮遮掩掩?薛通山犯了何罪在重伤之下你们还要赶尽杀绝?”
他连珠炮的一番质问,让三人都答不上话。
唐荒的质问,也一直是萦绕在三人心头的疑问。他们只是受命而为,具体原因却没得到解释。为什么要对治下一座偏远城池做如此决绝的处理,为何要对宗学同袍下手,又为什么非得提到擒杀那个叫做薛通山的人。
对永安的所作所为,在三个年轻人心里也其实是排斥的。所以一时间心神有所动摇,竟接不上话。
但只是一瞬间,曹越眼神中的迷茫已经驱散。盯着唐荒的眼睛,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唐荒看到他的眼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武陵城啊武陵城,还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曹越看着唐荒,忽然道:“我们当然不会滥杀无辜。”
唐荒无言。
“只是得劳烦唐先生在此稍候,”曹越道,“等今夜之事了解,自然不会为难先生。”
说罢,曹越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强行不去理会唐荒。因为他本能的感觉到,非得辩论起来自己这一方占不到任何便宜。因为本就理亏。他看了一眼通山新府的府邸。问许星仑:“里面什么情况?”
许星仑摇头道:“固若金汤。秦良根本没有派人来守,我们的人便寸步难行。”
“什么意思?”
许星仑没有说话,而是豁然抽出兵刃,一道剑光豁然冲向通山新府的大门。
代表着灵力出体的先天之境,那道白光在碰到通山新府大门时,突然被无形的壁垒尽数化解。
曹越眼神微眯,有些不解,这座通山新府似乎被一座无形的壁垒笼罩住了。
许星仑道:“人可以进,但灵力毫无用处。伤了几位弟子,我担心里面有埋伏,又弄不明白情形。只能守时待变。”
曹越看着通山新府安静的大门,沉声道:“金城千里。”
许星仑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只不过这似乎和传说中的‘金城千里’的效果有些偏差。”
曹越道:“传说中‘金城千里’的作用,是保护阵中人不受外力损害。但此时……显然不对。”
没错,许星仑只是挥动剑光,并没有攻击目标,只是在灵力靠近通山新府时,便被化为乌有了。
无形,却有质。
难怪林宗的人束手无策,看样子许星仑已经全力攻击过了。但很显然,他们的境界都奈何不了这座金城千里。
秦良到底在里面做什么?这是曹越目前最担心的问题。
但似乎还有一个问题。曹越猛然转头看向唐荒,在林宗弟子的围困下,唐荒并没有做出硬闯的举动,而是顺从的待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这群人。
曹越心中忽然一动,金城千里的作用暂且不提,但秦良闯入通山新府并控制了这座阵法。想来薛通山不会不知道。那为什么现在的情形,似乎薛通山一点也不担心秦良在里面搅风搅雨。这个唐荒看样子也是知情人,但却也不着急,这是为什么?
曹越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一齐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冷静,要冷静。他心中告诫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就先暂时放一放,先想想能弄明白的事。比如金城千里的具体作用是不清楚的,包括秦良的目的他也不十分明白,薛通山为什么对秦良并不担心也不知道。所以暂时先放在一旁。
自己到底漏算了什么?
如果自己是薛通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突然,仿佛灵光乍现。曹越目中精光暴涨。脱口而出道:“糟了,永安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