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股庞然的压力,余亭惊疑交加之下右手猛然扶住了自己的剑柄,似乎是握着自己的剑可以得到一些安全感。
他突然看到,萧良庸右手的白光闪耀之下,手臂上不断炸开血雾,那是身体无法承受灵光压力带来的后果。
余亭心中稍定,这个家伙此时灵力强度水涨船高,但是没有兵器,光凭肉体也不可能承受得住,不用出手,他自己就会爆体身亡。这是一个常识性问题。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彻底地粉碎了他脑海里的所谓常识。
萧良庸右臂因为灵光的压力血肉模糊,然而却在飞速的愈合,紧接着这个少年灵力再次提升,手臂又炸开,接着再愈合。
就这样他的手臂血肉不断地被灵力撑破,又不断的愈合。在这往复之间,那柄水流一般的光刀已经越来越明显,宛若实体。
萧良庸此时感觉自己身体充满了力气,伴随着的是撕裂血肉的剧痛,尽管不断地愈合,但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那种疼痛。难道这就是薛通山说得后果吗?
萧良庸额头青筋暴突,人对于疼痛的承受是有限度的,如果痛感过于强烈,会直接导致昏迷。那时,才真的是不战自溃。
随着一阵气浪翻卷,轰然巨响,“行云流水”朝着余亭怒斩而下!
眼前的一切余亭都无法理解,但这种庞然的灵力却已经让他心生惧意,锵然拔出长剑,调集周身灵力,爆喝一声,迎向那绚烂的光刀。
“轰”的一声巨响,几乎把天青楼都震得微微颤动。
灵力相撞,烟尘四起。周围的山宗弟子修为稍低者被掀翻出去,稍好一些的也无法看清场间局势。待得片刻之后,才看到余亭胸腹从左肩到右侧大腿已经多了一道血口。
那是被“行云流水”隔空砍出来的刀伤。
余亭惊诧莫名,他甚至来不及使出那些招式变化,就已经中了这一刀。
萧良庸此时也单膝跪地,右手白光已散去,整只手臂也鲜血淋漓。
“好小子……”余亭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大师兄!”
所有人惊呼声中,余亭向前栽倒在地上,浓稠的血液从他身体下方慢慢溢出,从台阶上流下。
胜负已分。
山宗子弟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形!他们自从进入永安到现在,都没有受到过像样的抵抗,即使是永安宗学的老师,也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因为永安这个偏僻的地方,修行者的平均水准和武陵城差太远了。
但此时此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陌生的少年,仅仅用了两刀,先把山宗第五的莫少追斩落;而他们马首是瞻的大师哥余亭,竟然也扛不住他一刀之威。
那流光溢彩的“行云流水”,仿佛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现在已经消散无踪。
此时的山宗弟子,看到萧良庸的确已经力不能支。片刻停顿,便有人高呼:“为大师哥报仇!”
起初只是一个声音,但立刻就有人回应。无论如何,反抗武陵城者,格杀勿论!
“一起上!”
一阵兵刃的乱响,所有人拔剑在手,他们不敢再说什么活捉萧良庸的话,刚才这个人展现出来的实力太过惊人,若他还能恢复过来,自己这些人怎么是对手?
恐惧才是刺激勇气的最大源头。
王霖躺在地上,看到这些山宗弟子竟然要对已经无力反抗的萧良庸下毒手。咬牙狞笑道:“好个卑鄙无耻的武陵城……竟然对一个无力反抗的人下此毒手……”
他想爬起来,可是双臂被余亭砍伤,根本无法用力。甚至于连伸手握拳都颤抖不止。
那两个永安学子也看傻了,竟难以相信武陵城的人竟然会对一个重伤的人下此毒手,别说萧良庸在他们心中是永安的人,就算不是,此刻也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啊!
直到那些人长剑落下,这两人才反应过来。猛地跳将出来,冲着那些山宗弟子扑去。“你们怎么这般无耻!”
在武陵城山宗弟子面前,两个受伤的永安学生怎么是对手?连最外围都冲不过去,就被人随手一剑砍倒。
只听得一个山宗弟子大声说道:“反抗武陵四宗,格杀勿论!”
当此之时,谁又还能来救萧良庸呢?
刷刷刷一阵乱响,山宗弟子已经围住萧良庸,长剑纷纷举起落下。看在萧良庸身体上的声音,仿佛乱刃分尸,王霖几乎不忍卒听。
然而一阵炫目的白光从人群中冲天而起,王霖眼睛被这耀眼白光一晃,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嘭然一声闷响,那些围住萧良庸的山宗学子,靠得最近的居然被从人群里抛飞而出。仿佛一声惊雷在人群中乍响,气浪翻飞,白光爆舞。
王霖精神一振,难不成这小子还能打?
山宗弟子不少人已经双腿微颤的向后退却,慢慢地让开了围在中心的空间。
只见萧良庸浑身灵光充溢,整只右手已经淹没在光刀中。全身上下无数处伤口不断爆开,又再次愈合。
但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凶狠凌厉,扫了一眼周围所有身着武陵城山宗服饰的众人。
王霖神色一凜,与这个眼神同时出现在萧良庸身上的,还有冰冷的杀意。
那把光刀比刚才斩落余亭时还要更巨大,难不成他想杀了着所有人?已经失去理智了吗?
未等他考虑清楚,“行云流水”被萧良庸再次高举空中,向着四周横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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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一声巨响,灵力的波动隐隐传了上来。唐荒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怪物……”
薛通山倒是没有太着急的神色,反而有些担心。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行云流水”。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只怕早就摧毁了萧良庸的身体。但薛通山也知道,萧良庸独特的身体能够不断复原。
唐荒有点恼火道:“要是这小子也变成你师父那种怪物,我看你怎么收场!”
“只是身体情况类似,并不意味着他性子会像我师父他们那样的性子……”薛通山说道。
“薛通山,你还狡辩?!”唐荒怒道,“他是你师父,对你有授业之恩,你帮着他说话我没意见!但是这个小子呢?这小子身体明明和你师父他们一样,为什么你还视而不见?!”
“不是,你为什么总对我师父有意见?”薛通山有些无奈。
“为什么?你莫非不知道?”唐荒冷笑道,“薛通山,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师父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见?薛通山想了想,“你是说他们十多年前来永安找我的时候吗?”
“对,就是那个时候。你师父当时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薛通山摇了摇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几个人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唐荒道,“一只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你明白吗?如果我不是你的朋友,可能他们随手就会杀掉我。”
薛通山一怔道:“何至于这么……”
“所以不是我有意见!是你师父他们根本就不把人命当人命!”唐荒怒道,“好好想想吧,济长云当年救你的时候,杀得血流成河。结果你师父做得更过分,在你身上下了一道‘惊雷千钧’,倘若你受伤,那道阴雷神脉覆盖的区域里还有活物吗?!那四个人都是这样的,根本没有把人当人看!”
唐荒说完,缓了口气,再恶狠狠地说:“巧了,我也是那些普通人中的一员。请问我为什么要对这种随时都能杀我,而且也想杀我的怪物保持一颗宽容的心?”
“这话偏颇了吧,我师父他们就算性子偏激,也不会去杀无冤无仇的人啊。”薛通山低声辩解。
“你就自己骗自己吧。”唐荒道,“最了解他们的其实就是你!他们杀人根本不是因为仇怨,难道你不懂?”
“什么意思?”
“他们杀人不是因为仇恨!”唐荒恶狠狠地说,“他们杀人,是因为他们觉得恶心!”
薛通山沉默了会儿,道:“什么叫做因为恶心?”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唐荒又有怒色,“你自己想想,要是你现在身边爬满了蚂蚁,成千上万的蚂蚁,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啊?”薛通山奇道,“恶心当然恶心啊,但这有什么联系吗?”
“身边爬满了蚂蚁,第一时间你肯定想一把火烧个干净,对吧。”唐荒道,“对于你师父那几个人来说,我们这些普通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只只大蚂蚁!所以他们才会对人命丝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根本就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
“他们太强大了!强大到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唐荒咬着牙不让自己变得太过于歇斯底里。
薛通山沉默了会儿,似乎在脑海里印证一些回忆。
唐荒的意思不难理解,其实薛通山心底知道。既然强大得不能算是人,那自然对人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
这里的人,是指的所有人。
所谓不因仇恨而杀人,而是因为恶心杀人,就是这个意思。
唐荒斜眼看着薛通山,又冷然道:“萧良庸将来变得和他们一样强大,一样的凌驾在这个世界之上。那么,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也会觉得像掉进了蚂蚁窝一样恶心!因为那时候,所有人于他不过只是一只蚂蚁!”
“到了那个时候。”唐荒冷冷道,“你还指望他能够像现在一样,像你说的一样,随和?还是善良?”
薛通山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