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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奔

只见那掌柜带着一个清秀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没有注意到自己,兀自用毛巾擦着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直到那掌柜见礼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

林彬语审视着这个少年,或许是刚换洗完,她只看到一个有点瘦弱的清秀少年,并没有自己妹妹形容的那种无赖模样,除了额头上的大包,还有脸上清晰的五指痕迹让她觉得有些滑稽之外,并无什么其他特别印象。

林彬语觉得有趣,瞟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见林彬燕微微低着头,甚至耳根都有些泛红,似是尴尬。

萧良庸倒是意外,刚走进来就看到林彬燕旁边坐着一个披着鹅黄色披风的女子,笑语嫣然的看着自己。和林彬燕眉宇间有几分相似,想必是刚才三楼的那个女人。他不好贸然开口,看了林彬燕一眼,示意让她介绍一下。

这个少年的眼神给林彬语一种独特的感觉,仿佛对自己十分好奇,不,应该是对一切都十分好奇,可是也仅此而已,单从气度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干净的眼神让她对这个少年没有恶感。

林彬燕知道逃不过去,自己的姐姐摆明了就是不走,只好强忍着尴尬说道:“这是我姐姐,姐姐,这是萧良庸。”

萧良庸毫不犹豫的见礼,叫了声:“姐姐。”

林彬语见这少年如此不把自己当外人,也难得看到自己妹妹如此扭捏,倒是不急不慢,说道:“坐吧。”

良庸依言坐下,这才感觉不对,认真说起来,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外面的人打交道,他虽然不懂太过繁琐的礼数,但在山洞那头的时候,向往外面的世界,书看了不少,没吃过猪肉也听说过猪跑,叫林彬语一声姐姐也是依礼而行。所以开始还没觉得怎样,此刻坐下,那林彬语一直盯着自己看,林彬燕又低着头一副待宰的羔羊的模样,才让他觉得气氛不对。

林彬语此时开口问道:“你与燕儿一般大,我叫你良庸,可以吧?”

萧良庸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

林彬语见自己的妹妹不愿开口的样子,倒也没有勉强,反而与良庸交谈:“你家住在哪里,父母是永安县人士吗?”

良庸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自己住在哪里,只好说道:“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

林彬语有些意外,不过世上的孤儿倒也并不鲜见,所以又继续道:“那你一个人在哪里生活呢?”

萧良庸觉得这个问题好回答,说道:“在那条河附近不远。”

说的是富川河,林彬语心想这个少年可能是附近那个村落的孤儿:“之前听燕儿说起过你,你打赢了她,你会武功吗,修行过吗?”

萧良庸据实回答:“那不算打赢她吧,只是凑巧而已。没有修行过。”

林彬语却知道修行一事没有捷径可走,自己的妹妹修行境界在九转大成,而这个少年若是像林彬燕所说能够制住她,说明也应该有些本事。但听他如此说,又不似作伪,一下也不好判断。心想回去问问徐飞鹏,他也许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这少年的回答,显然还是给自己的妹妹留有台阶,不然以林彬燕这种心气,恐怕很难承受输在一个无名少年手上。

她觉得这个少年并不如妹妹说的那般惹人讨厌,又问道:“你在永安宗学就学吗?”

良庸问道:“永安宗学是什么东西?”

林彬语一愣,答道:“宗学就是这永安县附近所有修行的少年学习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良庸老实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少年的确没有修行,但连宗学都不知道却显得有些消息闭塞了。这少年是个孤儿,倘若修行,与自己妹妹志同道合,少年相处,想必家中也不至于反对,可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落魄少年,就不一定了。

林彬语因为自己与徐飞鹏的感情受到家里阻碍,知道这种身份上的差距是很大的一个问题。虽然林彬燕未必就对这个少年有什么好感,但是看目前情况,林彬燕竟然能把他带回自己的闺房,两个人自是互不讨厌,有可能成为朋友。至于感情,还不是孩子能想到的事情。

她不想让自己遇到的烦恼将来再让妹妹为难,这个少年能让燕儿都承认在他手上输了一阵,想来也许会有修行天赋,就算是凑巧,至少也称得上有缘,当下拿定主意,想帮帮这个清秀少年。说道:“你虽然与燕儿投缘,可燕儿现在已经是修行到九转大成之境,如果你们想成为朋友,你这样可不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进到宗学学习,不管怎样,也是一个出身。”

萧良庸一愣,他才出来第一天,还真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于是便直说:“我还没想过这么多。”

这时林彬燕听不下去了,她已经听出姐姐话中含义,少女很是反感这种身份论,于是便开口打断自己还要说话的姐姐:“好了姐姐,你问完没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而且就算要进宗学,南海城不比永安好得多吗。你快回去啦,不然飞鹏哥哥就等急了。”

林彬语当下也不准备再多问什么,她也是一时兴起而已,现在觉得这就是个普通少年,最多也许在武功修为上有些古怪的地方,但不算什么。于是说道:“燕儿倒是护着你,也罢。近日她也要在永安县待一段时间,你既然也没有特别的事,不妨结伴同行,也好替我看着点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

说罢吩咐下人给萧良庸准备好一间干净屋子,她也怕自己妹妹胡来,跟陌生的男孩要是聊的兴起,总是待在一间屋子里也不太好。

林彬燕并不领情,脸色不善的送走姐姐。然后回来再坐下,一时间两人对坐无言。林彬燕微微有些尴尬,可她的性子,又怎么会迁就别人主动打破这沉默?

萧良庸被林彬语这么提了一句,动了修行的念头,不过什么永安宗学,那都不是近日之事。一时疑问很多,也就没有纠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匕首要回来,问道:“那个拿走我匕首的女孩,是你的朋友?”

“是啊,她叫敏敏。不过我不一定能帮你拿回来,她任性得很。”林彬燕实话实说,敏敏如果真的很喜欢那柄匕首,要回来的可能性很低。

良庸无奈,现在天色已晚,就算知道敏敏就在这间客栈里,这事也只能明天再说。话说到这里,便准备告辞。

林彬燕却不打算放他走,又问道:“你之前没有修行过,为什么下午的时候,你抓住我的手腕,我用尽全力都挣不脱?而且当时你还被人射了一箭,没道理呀。”

萧良庸回想当时情形,自己也说不清楚。便道:“真的可能是意外,你的动作很快,我连看都看不清楚,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也许只是力气比你大而已。”

林彬燕哦了一声,仿佛对自己败在他手上还真的不甚在意。看着良庸头上的包,和脸上的指痕,略带歉意的说:“你的伤,不要紧吧?我不是让人拿药进来了吗,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

人家的好意不便拒绝,而且的确头上的包疼得厉害。

于是就看到这个刚才还对他疾言厉色的少女,欢快的出门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品和棉布毛巾。

林彬燕哪里给人上过药,所以也有些好奇,折腾了一会儿受伤的工具,就准备亲自给萧良庸上药。

这下良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林彬燕为了方便给他上药,坐得理他很近,少女清新的体香让他一瞬间有些出神。连忙把持定了,刚想要出口说自己来,但看到林彬语一副专注的神情,又不太忍心打击她积极性。心道一个女孩都如此落落大方,我还这么扭捏,倒是让人小看了。当下也不再推脱,任由林彬燕摆布。

林彬燕留在萧良庸脸上的那个五指印倒在其次,可头上那个包着实疼的厉害。只是用药酒轻轻擦拭,林彬燕便看到萧良庸的眉毛都疼得颤了一下,不由得收手,问道:“我弄疼你了吗?”

萧良庸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不疼。”

林彬燕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逞强,想想这也都是因为自己,鼓起勇气继续为他擦药,还补上一句:“疼你就说,我尽量轻一点。”

借着烛火亮光,少女略带歉意地给少年上药。良庸看着她火光下明暗不定的脸庞,俏丽可爱,的确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由得暗叹一声,林彬燕此时哪里还有那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模样,萧良庸只觉得这女孩子变得好快,此时的温柔和当时的跋扈,也不知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一瞬间的出神,林彬燕手上用力稍重,良庸就被疼痛拉回了现实。忍不住呲了一下牙齿,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不忍心让她太过歉疚,换上一副笑脸,道:“没事,继续。”

林彬燕得到鼓励,继续给他上药。此时的良庸觉得应当感谢她一下,便开口道:“麻烦你了,谢谢。”

林彬燕莞尔一笑,并不在意,道:“你是因为我受的伤,要谢也是我谢你。”

萧良庸心里暗想这个少女虽然初时嚣张跋扈,却也不失活泼可爱。现下良庸早就把自己对她一开始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正要说话,林彬燕眉头一皱:“别说话,你一说话这个包就乱动,一会儿又弄疼你了。”

良庸听话的闭上了嘴,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了。

林彬燕初时笨手笨脚,但擦药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活计,不一会儿便上好了药。只不过不能绑纱布,看着良庸的脸,心满意足的笑道:“好啦。不过你脸上被我打得伤涂这个是没用的,过一段时间痕迹也就退下去了。”

此时两人间气氛很是自然,萧良庸也笑道:“谢谢你啊,你也知道这是你打的。但你当时为什么要打我一个耳光啊,你们练武的人出手不都是有招式的吗,这是什么招式?”

林彬燕一愣,她当时是羞恼交加之下的自然反应,就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而且还是全力打的。可这却如何解释?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良庸倒也不是太在意,现在药也上完了,没有理由逗留在一个少女房里,便起身告辞。林彬燕虽然还想和他说说话,但也无法挽留。只好让他出去。

谁知良庸才走到门口,就有人猛地推门而入,是一个婢女模样的人,看到萧良庸愣了一下,随即又绕过他对林彬燕说:“二小姐,大小姐她……”

说着又顿住了,婢女看了一眼萧良庸,良庸倒也知趣,抬腿就走。林彬燕却突然叫住他:“你先别走。”转而对这婢女道,“怎么了,快说。”

婢女见自家二小姐不让这个陌生人走,自然也不能反对。只好略带慌乱地说道:“刚才奴婢在门外听候大小姐的吩咐,只听到屋里有动静,然后就听到大小姐的声音,可等奴婢进到里面,却不见了大小姐的人。”

“什么?”林彬燕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先是吃惊,随即又平静了一点,徐飞鹏和姐姐必然是瞒着父亲前来。富阳镇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徐飞鹏是南海宗学的教师,武功不弱,而且这个地方也没道理会有人来对姐姐不利才是。想到此处,又拿不准,那姐姐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劫走的?

萧良庸疑惑地看着一惊一乍的林彬燕。而此时林彬燕已经拿定注意,不管怎样,还是要去找找姐姐,大晚上出去就算真是私奔也不行啊。想着就要出门,良庸站在门口,问她:“你要干嘛?”

“找我姐姐,”林彬燕见他拦着自己,有些不悦,“你拦着我干嘛。”

“这大晚上你准备一个人去找?至少带点人去啊。”

这个道理林彬燕岂有不知?但她知道姐姐多半现在是跟徐飞鹏在一起,在不确定姐姐到底是被掳走还是自己走的时候,贸然带侍卫前去又担心弄巧成拙。思量之下,这个小地方连修行者也没见到一个,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跟萧良庸解释,拨开他的手臂就夺门而去。

萧良庸此时对林彬燕并就不再反感,见这黑灯瞎火的她自己一个人要跑出去,便动了和她一起去的念头,只是用什么理由好呢?

萧良庸见她跑的飞快,知道自己脚程比不过她,也来不及想了,便叫了一声:“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去。”

林彬燕闻言停下,回头看了良庸一眼,此时良庸已经追了上来,对林彬燕道:“我陪你去吧。”

林彬燕道:“你去干嘛?”

萧良庸道:“要是有什么危险,互相也能有个照应吧。”

林彬燕失笑:“你又不会武功,怎么相互照应?”

萧良庸道:“小看我?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林彬燕看着良庸,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点了点头,展演一笑:“好吧。”

两人便结伴而行,来到临风客栈外,林彬燕叫人把马牵来,这时萧良庸才发现自己不会骑马,连忙说道:“我不会骑马。”

“啊?”林彬燕从小修行,骑马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却没想过马匹这种工具,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略一思考也明白了。可要去追人,总归是马匹要方便迅捷,索性说道,“那你和我骑同一匹马。”

这下轮到萧良庸啊了一声,马鞍上的空间其实有限,虽然两人年纪都小,同骑一匹马倒也容纳得下。可问题不在这,良庸看着那匹被牵过来的高头大马,要是两人一同骑乘,似乎显得过于亲昵,年纪不大,但也十多岁了,有些犹豫,他略一愣神,着急的林彬燕已经翻身上马,对他说道:“你在愣什么?快点。”

萧良庸看着林彬燕清澈的眼神,想起刚才敷药的时候,也是她落落大方,自己反倒犹豫不决。心道萧良庸啊萧良庸,你怎么还没一个女孩子洒脱?当下也不再多说,上前拉着林彬燕伸出来的一只手,借力翻身上马,林彬燕一甩马鞭,那马儿一声清啼,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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