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悠悠醒来,只觉得万籁俱寂悄无声息,眯眼细看,忽然觉得眼前的弯月巨大无比,似乎伸手就能抓住一般,待我端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高绝的峰巅,此处除了一座小屋,一个巨鼎,五条锁链外更是别无他物,再四下一打量,见鼎边靠躺着一人,却正是玄宁子,我凑近前去,只见他神情萎靡,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惊道,“老头,你醒醒,你没事吧。”
玄宁子费力的睁开眼,叹了口气,道,“你且把我扶进这鼎中。”
我虽不明其意,但高人行事素来出人意表,我不敢怠慢,将他扶进巨鼎之中,看他与那白衣男子相斗时精神矍铄,却不想身体却如此干瘦羸弱。
玄宁子费力盘坐于鼎中,将那巨鼎也染得血肉模糊,他并不在意,看着我道,“我逸仙门传承已有三千八百余年之久,祖师九明真人修行圆满,却舍弃修为镇压月魔于此,我曾算过一卦,大概不足百年,月魔必然会重新出世,届时定是天下大劫,我本欲让门派中人寻宝珠以镇魔,却不想偏偏此时门内出了叛徒,实乃本门之不幸。我既任你为逸仙门第七十三任掌门,寻珠镇魔之事便交付与你,具体事务在祖师神龛下均有详细记载,师门所传秘术亦载于此处,可惜你我师徒缘分浅短,却没有办法详细教导于你,只好靠你自己参悟了。”
我心中自然半个字也不信,但无论如何也不愿做掌门,心中犹疑不决,低声呢喃道,“我不愿做……”
我说道一半,见他眼神凌厉,怕他真杀了我,却不敢再说下去。
玄宁子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双眸,两行清泪从眼角淌下,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想不到我逸仙一派居然就此断绝,若是祖师怪罪,我也只好一力承当了。”
我见他不再勉强,心中居然并没有半分释然,只是见他如此可怜,居然恨不得立即答应他才好,却又死死忍住,暗道,“莫要冲动,莫要冲动,你往后可是要做乞丐的人,怎么能自甘堕落。”
玄宁子沉默了良久,方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立时大喜,忙道,“只要你不让我做掌门,什么事我都愿帮你做的,尽管说来!”
玄宁子苦笑了一下,道,“我那孽徒稍候定会赶来,我既入此宝鼎,应可借师门所传之秘术给予致命一击,将他击杀于此,只是一击之后我必然身死道消,自此逸仙一门世间再无传人,就此断了香火,旁边的小屋里供奉了祖师灵位,以后恐怕也再无留在此地的必要,届时烦请你焚了这小屋,再行下山去吧。”
我听到此处一时默然,心中矛盾无比,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于他,只好道,“你莫要多想,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呢。”
玄宁子苦笑了一下,从慢慢撕下一片干净的衣角,咬破手指默念了一段咒语,同时在衣角上写下了一段符文,顿时精神又萎靡了些,将衣角递给我,道,“此山峰高绝,下去不易,你将此衣角贴于胸前,能使你身体轻盈,届时再小心些,当能安全下山,只是我现在法力枯竭,也不知这符文能支撑多久,所以你下山时切记要迅速。”
我默默的收起符文,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安慰道,“你莫要担心,当无大碍。”
玄宁子又苦笑了一下,“你当真是不会安慰人,你此时若是能说一句,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当能安我道心。”
我犹豫了一下,正了正身形,朗声道,“浩然天地,正气长存!”这八个字一叫出来,却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平素混迹于市井之间,平日行乞之余,偶有偷鸡摸狗之事,言语行动畏缩惯了,却没想到这八个字喊出来,却是字正腔圆,正气凛然,颇具侠义之气。
玄宁子这才舒心的笑了出来,道,“不错不错,浩然天地,正气长存,便是我今日身死道消,便是将来月魔当真现世,那又能如何,自古邪不胜正,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好了,那孽徒就快要来了,你且到屋里躲一会吧。”
我只好离开巨鼎,躲入那小屋之中,甫一进屋,发现小屋中别无他物,唯有一个摆满灵牌的神龛以及神龛前的三个蒲团,除此之外便唯有座椅一套而已,却不知这些世外高人平日里是如何生活的。
我细细打量这神龛,横批诛邪荡魔,左右两联分曰:旖旎山河,初心不忘;浩然天地,正气长存。我虽识字不多,但却知道刚才喊出的八个字却正是下联所书,不由得一笔一划将它记了下来。再细细打量这些牌位,皆是古朴老旧,却打扫得一尘不染,恐怕这逸仙门确是传承已久,将其付之一炬实在可惜的紧,打开神龛下的盒子,里面有两本书,当时我还不识得书名,现在才知道一本曰先天练气决,一本曰逸仙志,逸仙志上记载的也就是逸仙门的诸多传说和往事了。
我还欲细细打量,忽的门外传来铁索叮咛之声,一个声音传来,“师父,弟子不远千里前来拜见,您何必躲在祖师灵前,不肯出门相见?”
我心中暗道糟糕,这个仙人以为我是他师父,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他进得门来看到我,只怕我再难逃此劫。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站在门后一句话也不说。
那白衣男子老远就察觉室内有人,以为正是玄宁子,但他一则不愿破坏祖师灵位;二则是他听说历任掌门皆有一不传秘术,恐玄宁子尚有一搏之力,所以亦不敢近前,只是远远观望。
我心中焦急,又不敢有异动,门外又不闻打斗之声,暗道,“莫不是那老道已然血流过多死了?”那该如何是好。
白衣男子见许久无人答话,且总觉得危机四伏,心下越发不安,暗道,“莫非是那老头正在筹谋什么阴险把戏需要时间准备,我若按兵不动,岂不正中了他的缓兵之计,说不得我要冒险一试,以打乱他的部署。”
白衣男子心下不安,定下计来便不再犹豫,提剑便向房门冲去,暗道,“我便先击开房门,随后躲开到一边去,即便他欲暗箭伤人,我也能及时闪开。”
他眨眼功夫便冲至门前,抬手直刺房门,忽然感觉心头一紧,背后隐隐有些发凉,惊呼出声,“不好!”反身便欲格挡,但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一袭白光直向胸口袭来,得噗的一声裂帛之声后,白衣男子连吐了三口血,便跪倒在地,已是受了致命重伤,他心下惊惶,万万没想到玄宁子尚有如此手段,自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蒙头往山下一跳,就此消失无影。
我听得门外响动如此短暂,过了良久也再未闻得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开门而去,只见除了峰巅的一摊血迹外更无其他,又向山下一看,立剑峰之高直吓得我两腿发软,恐怕即便是真有仙人,从此处跳下去也是有死无生。感觉安全之后,这才返回巨鼎,想要将他扶将出来,结果到鼎前一看,那老道早已死去多时,想是那致命一击必定是以性命为代价,他自知必死也要清理门户,当真对得起诛邪荡魔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