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甫楚婵点点头,也展颜笑道,“说来真是巧,其实这其中的曲折我也并不知晓,只是我的右肩也有个对称的纹理,所以当初见到青衣妹妹的左肩纹理时才如此惊讶。后来将此事告知父皇,才知道青衣是我的亲妹妹。”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皇上时,他曾告诉我,孝慈纯圣元皇后,哦,也就是你的母亲,生下的两个女儿夭折了一个,为何突然之间青衣又成了公主?”
皇甫楚婵也是疑惑的摇摇头,道,“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其实我虽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却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我知道他这是在保护我,可我却不能不担心。我成日里忧心忡忡,又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所以当初才会出了刺杀诚王的昏招。”
“楚婵,刺杀诚王之事,是我们大家的决定,秋蝉的死,也是诚王自己造下的孽,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皇甫楚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事到如今,也想不了那么许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待到明日之事一了,大不了便劝父皇舍了这至尊之位,再携上青衣妹妹,我们四人一起浪迹天涯。”
方正感动的看着皇甫楚婵,道,“楚婵,你当真能舍下这公主的身份?”
皇甫楚婵深深的看着方正,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的话么,你说凤凰固然高贵,却非梧桐不可栖足;凡鸟纵是平庸,但有无限天地来自由飞翔,与其牺牲自由来换取富贵荣华,不如牺牲一切来换取自由,若能与你比翼双飞自由自在,莫说公主,便是换了神仙我也不做。”
方正也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这句话原本是感叹云山郡主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却不想被皇甫楚婵记在了心里。
皇甫楚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忽然一顿,道,“方大哥,我让你答应我的第二个要求,你完成了么?”
方正也刚刚想到这一点,刚准备岔开话题,却不想被她点了出来,只好支支吾吾的不答话。
皇甫楚婵顿时眼眶通红,哼了一声,重重捏了他一下,道,“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方正不由得有些为难,只好安慰道,“你不要担心了,明日过后,我们就离开盛京,无论如何,我都要和她说清楚,到时候你也能在一边听个清楚明白,这样大家都放心,好不好。”
皇甫楚婵这才撒手,道,“你别忘了,我向来说话算数,你之前已负我一次,若是你此次再负我,我便与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方正连连点头称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惊坐而起,道,“坏了!我忘了件大事!”
皇甫楚婵也是一惊,道,“什么大事?”
“先前我闯到你寝宫时,听到有人喊抓刺客,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可后来又听说刺客在皇上寝宫,才知被发现的不是我。可今日我是和青衣一起偷偷进宫的,这皇上寝宫的刺客,肯定是青衣师妹!”
皇甫楚婵大惊,道,“你怎的之前不说?”
“我……”方正一时间也是着急不已,道,“我见了你,一激动,就没想那么多。”
“你!”皇甫楚婵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怪他,道,“现下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必那边有什么事也已经结束,我们反而不能过去了。”
“这是为何?”方正惊讶道。
皇甫楚婵道,“那个张福全,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此人心机歹毒,手段狠辣,今夜诚王将要起事,得了皇后娘娘相助,恐怕这个张公公更是要通宵达旦的为皇后娘娘效力,加强宫城卫戍,现在已近寅时,再有一个多时辰,诚王定会进宫,我父皇寝宫那边此时定然是围满了侍卫,你若是现在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方正一愣,笑道,“我虽去不得,但你和你的贴身小太监去得!公主听说父皇遇刺,怎么也该前去探望一番。”
“我的贴身小太监?可我从不用太监啊。”皇甫楚婵先是一呆,忽然看着方正明白过来,笑道,“莫非堂堂方大侠,也愿意屈尊扮一次太监?”
方正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扮个太监罢了,又不是真做太监,有什么大不了的。”
皇甫楚婵脸色一红,暗自呸了一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既然有了主意,我们就速速收拾,莫要耽误了功夫。”
言罢二人不再犹豫,皇甫楚婵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太监的衣服,亲手帮他穿上,又细细的帮他抚平衣角。
方正伸长胳膊站在床前,看着皇甫楚婵围着他细细的打理,心中顿时涨得满满的,在没有别的念想,若是真能每天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便是再好没有了。
皇甫楚婵不知他心中所想,帮他穿好衣衫,带上小帽,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这才满意的笑道,“果然是个俊俏风流的小太监!”
方正翻了翻白眼,道,“这世间哪有风流的小太监,也不怕人家笑话。”
皇甫楚婵装模作样摸着下巴,点点头道,“说得有道理,那本公主再来改造一下你。”
皇甫楚婵说完从旁边的香炉里抓出一把香灰,在手上抹了抹,便一股脑的擦到方正脸上去。
方正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反而不忍心打扰,只好硬着头皮任她摆弄。
皇甫楚婵折腾了半响,拍拍手上的灰,道,“好了,虽然时间是短了点,活儿是糙了点,但现在正是深夜,你若小心点,应当不会有人发现。”
方正好奇的借着铜镜看了一眼,不由得一呆,只见铜镜之中的面孔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无赖有多无赖,活生生一副小人的嘴脸。方正摇摇头,不由得苦笑道,“我现在这幅模样,倒是比那个张福全还张福全。”
勾月西移,更深夜重。
皇宫之中的火把灯笼比天上的繁星还多,来来往往的军士如逡巡的流水一般,怎么也看不到头。
皇甫楚婵谁也没带,只领着乔装的方正,出了公主主宫便直直往皇上的寝宫而去。
大唐皇宫占地极广,兼就出行有出行的规矩,平日里在宫殿之中往来,一般须乘坐辇轿。但皇甫楚婵心中记挂楚青衣和皇上,又怕外人看出方正的端倪,所以也不便大张旗鼓。二人七弯八扭的走了许久,这才遥遥望到皇上寝宫通明的灯火。
方正仰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感叹道,“看时辰,应已过了寅时。原来这皇宫这么大,方才我四处乱转,好巧不巧转到你宫中,还以为离你父皇的寝宫也不会很远了,却没想到还要走足足两刻钟。”
皇甫楚婵不敢回头,边走边低声道,“大唐皇宫是天地人三才布局,前朝为天,是内阁大臣及机关要员办公的地方,六部及相应机要设施均设于彼处,大唐每日的政务批复、信息往来皆集于前朝;中朝为地,是父皇接见外臣并商议相关国事的地方,中间的天极殿,更是每日早朝的宫殿;后宫为人,正是父皇及后宫妃子生活起居的场所,也是三才布局中占地最大的一块,足足占了半个皇宫有余。你虽觉得这皇宫很大,可我觉得这就像一个金丝笼一般,狭隘无比,这后宫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墙砖、每一株花、每一棵草,我都已然烂熟于心。”
鸟儿在最名贵的笼子里也不会开心;鱼儿在最精致的鱼缸里也不会幸福。这座金玉交辉、巍峨壮观的宫殿,即便再富丽堂皇,也仅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天。
方正心中大怜,快步走上前去,拉住皇甫楚婵的手道,“楚婵,你放心,我会带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带你去看世界的尽头,看鸟儿在无边的天空自由翱翔,看鱼儿在无垠的大海穿梭腾跃,看花儿绽放在最寒冷的雪山之巅,看晚霞舒展在无尽的大漠边沿,看让你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的风景。”
皇甫楚婵脸色羞红,一双秋水深深的看着方正,终于道,“方大哥,你就是我的世界,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方正心中一暖,狠狠将她拥入怀中,道,“楚禅,你也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皇甫楚婵更加羞怯,轻轻挣脱开,四下里又警惕的看了看,喃喃道,“像什么样子……”说完轻灵的转过身,逃也似得往前走去。
方正赶紧跟上,又走了几步,忽的前方人一下多了起来。一个熟悉而又令人厌恶的笑脸凑了上来,“公主殿下万安!”
皇甫楚婵脚下一顿,脸色铁青道,“张公公,你在此作甚?”
方正之前一直被蒙在被子里,这回还是头一次见到张福全,不由得微微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乖乖的站在皇甫楚婵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