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后,方正与楚青衣二人皆是深居简出,白天里在破庙中打坐,夜里便出去寻找楚禅,只是三五日过去后,却始终未能觅得楚禅的半分踪迹,倒让方正心中越发不安。
这日方正二人正在打坐,忽的庙门外进来一人,躬身笑道,“方大侠近来可好?”
方正早听到门外有人,睁开双目,精光内敛,却见来人正是之前那个将他们赶出来的客栈掌柜,不由得好奇道,“怎的?我们之前的帐还未结清么?”
那老板一个机灵连忙趋步上前,一个劲的作揖道,“方公子折煞小人了,小人今日来是请方公子回客栈就住,这破庙中四处漏风,连个干净点的地方都没有,方大侠这样的盖世英雄怎么能屈居此地?”
楚青衣不由得讽笑道,“此地虽然简陋,却也没人会将我们扫地出门,我师兄妹二人正是住的习惯呢,最起码不用受窝囊气,光这一条,就不知比你那客栈舒服多少。”
那掌柜吓得一把跪在地上,抬手便往自己脸上扇去,道,“都是小人这张嘴贱,我抽!我抽!”
掌柜的抽了两下,方正一把将他的手拉住,狠狠瞪了一眼楚青衣,对那掌柜道,“我师妹不过是玩笑话,掌柜不必当真,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说与我听。”
“是!”,掌柜站起身来,对方正道,“方大侠有所不知,在你们四人离开小店当天,那位楚禅公子和他的侍从就气势汹汹的回到客栈,对小人那小店乱砸一通,还打伤了我的好几个伙计,小人感念方大侠的恩义和照顾,只好不做计较。好在那楚禅公子不过是乱砸一通,之后也没再来找小人的麻烦,可今日一早,定国公的独生女儿云山郡主突然亲自来到小店,虽然没打没砸,可却处处扬言威胁,说若是不能将方大侠接回来,她便要……她便要……”
掌柜说到此处已是掩面而泣,再也说不出来,楚青衣问道,“她便要怎样?”
掌柜的放声大哭,道“她便要阉了小人去做太监!”
楚青衣脸色一红,暗暗呸了一声,方正却笑道,“掌柜的不必害怕,云山郡主我了解,她那是出言恐吓,不会真拿你怎么样的。”
那掌柜收住哭声,对着方正猛磕了几个头,道,“方大侠,前些日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知道方大侠既得罪了诚王爷,又得罪了定国公,却没想到身边还有这许多贵人相助,方大侠能有云山郡主垂青,想必定国公日后也会对你另眼相待,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方大侠若能返回小店,让那几尊菩萨放过小人,小人全家老小都感激不尽。”
方正扶起掌柜,对楚青衣道,“既然是郡主的安排,我们倒不好推辞,那便回客栈吧。”
楚青衣暗道,郡主安排又有什么不同,但终不愿拂了方正的面子,点点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掌柜,道,“那好吧,不过你这次可得好吃好喝的伺候,别又给我们找不自在。”
那掌柜的大喜,躬身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这边请。”
方正与楚青衣回到客栈,推开掌柜安排的房间门,却见上官瑶正独坐室内饮酒,方正见她一身深红色短打劲装,小蛮腰上系着一根西域黑绸带,乌黑的秀发利落的扎成了一个马尾,好不清明爽快,方正拉着楚青衣坐下,对上官瑶赞道,“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郡主这身打扮干脆利落,让人舒坦。”
上官瑶听他赞叹,原本有些阴郁的脸色有些发红,道,“方大哥休要打趣我,小妹今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楚青衣在一边听得愣神,怎的才数日不见,这郡主就与自己的二师兄如此熟稔,心中不觉有些发酸,抢白到,“郡主真会说笑,我们师兄妹二人无官无职,哪里帮得上郡主的忙。”
上官瑶顿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方正用眼色暗中责备了一下楚青衣,忙道,“郡主不必客气,且说来听听。”
上官瑶朝楚青衣一笑,这才对方正道,“那日回府之后,我与爹爹商议了许久,只是事已至此,终无两全之策,思来想去,唯有请你帮忙。”
“郡主若有良策,不妨一说,愚兄若能相助,定不推辞。”
“我爹爹让我……”上官瑶脸色更红,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垂首道,“让我跟你走。”
方正一呆,脑中如遭雷击,半响也没回过神来。
上官瑶垂着头没听到方正回应,好奇的偷偷打量了一眼,见他一副痴呆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扑通乱跳,脸色更红,连忙解释道,“本来这事该是我爹爹来说的,只是他身份特殊,若私下见你,反而给你添许多麻烦,所以……”
方正尚自震惊,楚青衣却没好气的低声喃喃道,“这天下的女人都怎么了,个个排着队都想跟着我师兄走,先前一个公主不算,这又来了个郡主。”
方正狠狠瞪了楚青衣一眼,对满脸疑惑的上官瑶道,“郡主不要听我师妹胡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只是定国公如此安排,恐怕不妥吧。”
上官瑶顿时脸色一白,别过脸去,声音颤颤着问道,“如何不妥?方大哥是嫌弃我?”
方正心中一紧,忙道,“怎么会,郡主天香国色,绝代风华,天下间谁不仰慕,又怎会有人嫌弃?”
上官瑶脸色这才好些,却依旧不敢看方正,低声道,“那方兄为何觉得不妥?”
方正亦不敢看上官瑶,端坐着看着房门,脑海中思绪万千,顿时满脑子都是楚禅的模样,他心电急转,却丝毫想不出推脱的说辞,只是一直支支吾吾的不知所云。方正对上官瑶事实上颇有好感,又非常敬佩她的武学气质,如何忍心用推脱皇上的那套说辞来敷衍郡主,可除此之外却实在想不到其他正当理由。
上官瑶听他吞吞吐吐,脸色渐渐阴暗,强忍着内心的悲苦,道,“方大哥是嫌我生得娇贵?”
方正摇摇头,“郡主是上得了战场的女将军,愚兄敬佩非常,又怎会嫌你娇贵?”
“那是嫌我有这许多麻烦,怕拖累于你?”
“若是能保郡主安好周全,再多麻烦又有何惧之有。”
上官瑶沉默了一阵,“那便是……那便是方大哥你有喜欢的人了?”
方正脑中一闪,又浮现出楚禅的模样来,他愣了一愣,闭眼理了理思绪,道,“尚且没有。”
上官瑶神色愈发惨白,泫然欲泣,颤抖着站起身来,哪知脚下无力,双膝一软就要跌倒,方正大惊,连忙起身将她扶住。
上官瑶费力的挣脱开,依然是别过脸去不看他,却抽噎着道,“本郡主明白了,方大侠是嫌弃本郡主的孤鸾星命,怕有朝一日被本郡主克死了吧!”
方正大惊失色,孤鸾星煞是上官瑶心中最大的伤疤,她平日里从不提及,正是因为自己非常在意,方正急忙抓住上官瑶的肩膀,强自将她的身形扶正,又将她倔强的头给转过来,却见上官瑶已然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却兀自没有哭出声来。
方正知上官瑶性格要强,如今这番模样,看得他实在心疼,忍不住一点点擦掉她的泪痕,柔声道,“莫说你是孤鸾星煞,便是母夜叉转世,我也一样喜欢。”
上官瑶顿时破涕为笑,睫毛上兀自挂着晶莹的泪珠,却轻轻锤了方正一下,骂道,“谁是母夜叉转世?偏你就不会说话。”
上官瑶不好意思的抹去眼泪,眼眶红红的别着脸,垂首道,“这么说,方大哥你是答应了?”
方正一顿,脑海中又浮现出楚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出神。
见他久久不答,上官瑶不耐的轻轻推了他一下。
方正脑中一闪,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上官瑶清丽中带着英武的面容,一双秋水波光粼粼,近乎哀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越发心动,暗道,我老是想起禅弟作甚,郡主如此佳人,我既心中喜欢,就无须再管其他。柔情的看着上官瑶秀美的面庞,喃喃道,“瑶儿……”